「你要是有辦法,就先按約中所定賠償我五千兩銀,再去想怎麼過日子。」承先晃著那張賣身契,心知肚明,李老拐不可能有錢贖回女兒,就算他真拿錢來贖,他也不願意放開李歡兒,況且對於做父親的出賣親生女兒這事,他深惡痛絕,無法等閒視之。「別以為我是王爺,不會跟你計較這些錢,要是本王認真追究起來,你跟姚貴的所作所為,肯定能吃上幾年免錢牢飯……」
「夠了!」歡兒突地走到承先面前,擋在兩人中間。
「把你的契約收好!別到時被我偷了撕了再教我逃了,看你找誰要人去!」她厲聲地對承先吼了一句,轉身將父親拉了起來,掏出自個兒的手絹,擦拭那張老淚縱橫的臉,並將父親扶坐到一邊。
「爹,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啊?」李老拐抬頭看著女兒。
「可你也知道,契約這玩意兒不是鬧著玩的。」歡兒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爹你不會不明白這道理。」
「我明白,我是明白……」李老拐看著女兒的臉。「可我真的對不起你……」
「爹,你好好的過日子吧!」李歡兒忍著眼眶的淚水,故作平靜地安慰著父親。「能聽到你這麼說,我就很高興了,只要你珍重自己的身體,我們父女,也許還能有再見的一天。」
李老拐聞言,眼睛一亮 ,但看到承先,他的心卻又隨之黯淡。「會有……那麼一天嗎?」
歡兒沒有回頭,她不想求承先,至少現在不想。
「會的,一定會的……」她只能做出如此空無又遙遠的保證,面對父親,她向來沒有選擇,只能變得堅強。
只能這樣了……她擁著父親的肩膀,心裡感到一陣無奈且悲傷。
第七章
「壢轆、壢轆……」
車輪滾動的聲音,在路上節奏而規律地響著,搭配著兩匹駿馬喀喀答答的馬蹄聲,默契地形成一種韻律的節拍,車外執著鞭的是德子,車子裡頭分據兩旁,各坐在一邊的,自然是承先和李歡兒了。
承先看似在閉目養神,但不知為什麼,沒一會兒便睜開眼睛看看李歡兒,李歡兒倒是一直坐著不動,托著下巴看著窗外,一聲不吭地活像個悶葫蘆。
這是他們啟程回皇城的第五天,李歡兒從離開雍宛之後就沒再對他開過口。
不……更正確一點應該說,自從她父親來過之後,她就再也不跟承先說話,不管承先怎麼逗她,故意支使她,李歡兒總是垂著眼皮不搭理。
「你要跟本王嘔氣嘔到什麼時候?」承先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地開了口,他實在不知自己為何被人冷淡以對。「我知道你還在氣那天的事,可我不也解釋過很多回了?一切都是照章行事,我並沒有虧待你們父女,再說你父親確實可惡。」
「……」李歡兒仍然不說話,逕自看著窗外。
承先看著她抬著下巴冷漠的神態,一時間突然很想把她抓進懷裡,狠狠的揉捏一番,看能下能將她那高傲的神情給抹去。
一個小丫頭,竟教他如坐針氈!好幾次特意跟德子換位置坐到外頭去駕馬車,沒多久又總是再換回來,只因為他居然聽到李歡兒和德子在後頭有說有笑的。
偏偏他一回到車篷裡,她馬上就拉下瞼來,整個人凍得像條冰柱兒似的。
這分明就是在排擠他嘛!
「李歡兒。」拿著摺扇的手,用力地敲了敲她身邊的窗框,承先刻意沉聲命令:「說話!」
但歡兒並沒有因為這樣而屈服,反而還撇過頭去。承先氣得長手一伸,硬將她旁邊的木窗關了起來。
李歡兒皺著眉回轉過身子,逼不得已和他正面相對,大眼瞪小眼。承先見狀,竟吁了口氣。
「終於不必一直看著你的側臉了。」
看他得意的樣子,簡直跟個孩子沒啥兩樣,李歡兒冷嗤了聲,仍是別過臉。
承先心裡恨得牙癢癢,伸手便指著擱在一旁的羊皮囊。「水!」
羊皮囊明明就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偏偏還要使喚人,分明是故意的。歡兒沒好臉色的隨手一抄,便將羊皮囊塞進他懷裡,不料他卻藉機抓住她的手!
「做什……」「麼」宇剛衝到嘴邊,歡兒突然意識到這是他激她開口的方法,當下便住了嘴,而承先也就很順利地將她拉到自個兒面前,形成讓她跪坐在他雙膝之間的詭異局面。
手指輕佻起李歡兒的下巴,承先故意惡聲道:「你真是我看過最驕傲的姑娘,就不怕本王把你給殺了?」
李歡兒輕蔑地瞪了他一眼,終於開口。「有膽你就殺,看我眉頭皺不皺一下。」
「你!」承先愕然地看著她。「你真是……」
「殺啊!」李歡兒瞪著他,故意想激怒他。「堂堂一個親王,想殺個人有什麼難的?何況你處置的還是個自家奴婢呢!」
「你這丫頭……」明知他說的是氣話,還這般挖苦他?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怎麼?不殺了?」李歡兒看著他五味雜陳的表情,冷冷地說道:「別拿死威脅我,是人就有這麼一遭,我要是怕了,就不是李歡兒。」
「好氣魄。」承先苦笑著。「看來我真的買到了一個了不起的丫頭不是?」
「王爺的底下人怎能馬虎?」李歡兒仍是冷言冷語。「你最好仔細點,別讓你懷裡的那張賣身契成了張廢紙。」
「你還在意那張紙。」承先不禁搖搖頭。
對他而言,保存那張紙,其實還有比一時衝動買下她更重要的意義,那就是確保李歡兒會乖乖地留在他身邊。只因他知道這姑娘雖然倔強,卻不會忘記自己應盡的責任,更不會想連累父親。
雖然這樣的自己顯得有些卑鄙,但他可管不了這麼多,反正於法有據,能將她留在身邊,可比什麼都來得重要,那張賣身契就是最好的保障。
「若是你真的在意,就該好好聽從我的話,而不是三天兩頭的跟我鬧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