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涯從她清澈的大眼中看出一閃而逝的求死念頭,心頭頓時一緊。
這瘦瘦小小如羽毛般輕的身子,是怎麼承受病魔的折磨,讓她想一死了之、放棄美好的未來?
「你很痛是嗎?」他語氣低柔如綢緞。
任誰也想不到,一向板著臉、冷著聲、做事狠絕果斷的西門霸主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他陰沉的心思、冷冽的霸氣,在這位小姑娘面前全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關懷、是憐惜、是心疼。
俞心慈怔了怔,水亮的瞳眸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那裡頭承載著濃濃的關心之情,觸動她刻意隱藏懦弱、想哭泣的一面。
「很痛,好難過。」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因為他的溫柔而淌下,眼前的陌生男子讓她直想對他撒嬌,索取她想要的呵護。
為什麼?她也是被眾人捧在手心上呵護著,卻沒有像此刻這般直想要索取那不同於家人的溫柔。
「我知道,真是難為你了。」連西門涯自己都沒發覺,他的語氣變得很輕、很溫柔,恍如一個多情的男人。
俞心慈一愕,連哭泣也忘了,目光直愣愣地看著他,他的話語好像是在說他感同身受似的。
西門涯深深的看著她那雙眼睛,心中不免感歎,這麼漂亮的眸子,若為了一時軟弱而合上,那她再也看不到這世界的美好,再也無法過著屬於她的幸福人生,那是件多麼可惜的事呀!
他有戚而發的道:「人生的精采不在於活的時間長短,而是在於有沒有傾全力去追逐夢想。沒有經過努力的人生,就算活到七老八十,也是空活一場。」
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俞心慈混沌的腦子像是被人用棒子狠狠的敲了一下,腦海倏地一片清明。
她不禁自問,她的人生活得精采嗎?自她中毒至今,幾乎每天都活在自怨自艾中,恨自己命薄,怨老天對她不公;她始終不曾細想她的身邊圍繞著多少關懷她的家人?
西門涯微笑的看著她從震驚轉為堅定的表情,不由得讚歎這位姑娘很聰明,一點就通。
俞心慈望著他那足以讓人致命的溫柔微笑,雙頰不自覺的浮上一層紅暈,想不明白她剛才怎麼會有求死之念呢?
「可以請你幫我拿藥過來嗎?」她伸出顫抖的小手,指著離她不遠處的瓷瓶。
西門涯依言拿起瓷瓶,大概知道這是她的藥,「該服幾顆?」
因為忍受著劇疼,俞心慈喘了口氣,小小聲道:「三顆。」
西門涯倒出三顆烏黑藥丸,將藥丸餵給她吃。
約莫半刻之後,俞心慈感到全身的疼痛慢慢的減緩,最後消失。
西門涯瞧她從原本蒼白透明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知道她好了。
他放下她,溫柔的將她扶起。
「你生的是什麼病?」他很少管別人的閒事,然而她以瘦弱的身子強撐著痛楚的模樣著實惹人心疼。
俞心慈咬著嫩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過了一會兒,淡淡地道:「謝謝你。」
她不說,他也不勉強,微微一笑,「沒事就好。」
俞心慈見他轉身要走,連忙喚住他:「公子。」
西門涯停下腳步,微微側身看著她。
「真的很謝謝你。」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感激,俞心慈跪地一拜,感謝他出手相救。
西門涯淡淡的看了俞心慈一眼,沒有出手扶她,若她認為這樣可以表達她的謝意,那他也不會拒絕。
「好好珍惜你的生命。」淡淡地說了這句話後,西門涯轉身離開。
俞心慈見他身形一轉,眨眼間便不見身影,讓她連再出聲喚他的機會也沒有,只能歎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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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七夕,又稱乞巧節,每到這一天,宮裡和富貴人家都會懸燈結綵,搭設綵樓,稱作乞巧樓,並且盛擺華筵,徹夜歡飲;到了月中時,女人們在月光下用彩線穿針,穿過去便是巧。
俞府當家也為應此節日,特地為府邸女眷搭起乞巧樓。
乞巧樓的對面恰好是俞府三千金俞心慈的閨房,一大清早建樓,乒乒乓乓的聲
響,吵醒了這位深閨中的干金。
「寶兒,爹該不會真的搭起乞巧樓吧?」俞心慈清柔的嗓音中有著一絲不耐,她坐起身子,不雅地伸了伸懶腰。
「是的,大夥兒都圍在外面觀看。」寶兒微笑回答,一雙大眼還淨往窗外探去。
俞心慈抬頭瞧一眼心都不知飛到哪兒去的小丫頭,扯出一抹淺淺的笑容道:
「去吧,不用伺候了。」
寶兒臉一紅,當她看到小姐臉上那瞭然的神情,便知道向來心思玲瓏剔透的小姐看出她的想法。
「小姐,不好啦。」寶兒連忙回拒。
「爹要是問起來,你就答說是我要你出去的,我想好好歇息,不想任何人打擾我。」她連借口都替寶兒想好了。
「可是……」寶兒皺眉遲疑著。前幾年小姐去西湖時,獨自出別莊,嚇壞了府邸每一個人,一向溫和的老爺也大發脾氣,指責他們這些下人沒好好照顧小姐,幸好小姐沒事歸來,不過此後她沒敢再離開小姐身邊半步。
「乞巧節是一年一次,錯過這一次,明年你要是想再看的話,可就老了一歲喔。」俞心慈話中有話的提醒著。她知道寶兒想去看熱鬧,更想要去求姻緣。
在乞巧節這一日,很多女孩家會到泉池前,將五色線纏繞起來許願;已婚的是祈求丈夫憐愛,未婚的則是祈求有男人疼,而這項風俗不管靈不靈驗,都讓府內女眷個個迷得很,寶兒這位豆蔻年華少女也不例外。
寶兒聽出小姐話中的意思,臉更紅了。「小姐,那寶兒不打擾你休息羅。」
俞心慈點了個頭,看著寶兒面帶羞怯笑容走出房間,心底泛起一抹說不出的愁苦。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一雙纖細白嫩的小手。乞巧、乞巧,她縱有旁人佩服的超高女紅巧手又如何?她再活也沒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