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他跨步入房,見俞心慈正忙著針線活。
俞心慈拿著針線一針一針的縫製袍衣,神情認真專注。剪碎的那塊布不能用了,所以她又重新裁剪一塊。
她很氣自己的任性,不管他對她說了什麼話,她萬萬不該任由著情緒支配她的理智,說出挑釁他的話來。
西門涯靜靜的打量著嬌美柔弱的她,不發二日。
俞心慈也不在意是誰在她身邊,她有聽到腳步聲、關門聲,但沒抬頭起來看,她以為是寶兒,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西門涯去而復返。
西門涯深沉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柔美的容顏,不明白她是為誰專注,又是哪個男人可以得到她的柔情?
不過,那些都已經不再重要,此刻他只求那一群御醫是庸醫,那神算子是江湖騙吃騙喝的術士,他只要她活著就好,就算她的心裡沒有他也無妨。
兩道灼熱如火的目光讓俞心慈覺得有些奇怪,抬起小臉,毫無預警地對上他深沉幽邃的黑眸,心陡地一緊。
他回來了?再次的踏入這間屋子?
喜悅倏地自她心頭揚起,不爭氣的淚水湧上雙眸,她連忙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她哭泣的模樣,她想在他的腦海裡、印象中留下最美的一面。
西門涯緩步走向她,拾起她的下顎,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她蒼白的臉上,心口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這一張柔美的容顏、這一雙溫柔多情的眼眸,他還能夠看多久呀?
深吸一口氣,他極力讓自己的口吻平靜如昔,「今天我碰到岳父。」
「爹!」為什麼他的臉色如此凝重?難道……「俞府發生什麼事?」她緊張的問道。
西門涯垂下手臂,搖了搖頭,「俞府一切安好。」
俞心慈放心的吁了口氣,可是……他沉重的臉色又是為了什麼?
西門涯語氣幽幽的道:「岳父跟我說了些你的事。」
「什麼事?」他沉重的表情讓她感到不安。
「你真的只能活到十八歲嗎?」寬厚的大掌輕輕觸碰著她柔嫩的臉蛋,小心翼翼的舉止像是把她當作珍貴的寶物,怕碰碎了她似的。
他那雙承載著溫柔的眼眸,乍現一抹哀傷,讓她不禁奢求的自問,那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想問他,卻又問不出口,她只能咬著嫩唇,不回答。
她的淡然、她的無言,莫名地激怒起他煩躁的情緒,雙掌突然扣住她肩膀,像是瘋狂似的猛搖晃,「說啊,你說啊,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她知不知道當他聽到岳父訴說時,他的心好痛,他不要她死,不要!
俞心慈看著他接近瘋狂的俊容,一顆心像是狠狠地被擊了一拳。
她的平靜無言讓情緒已瀕臨崩潰的西門涯更加難受,突然,他放開她,退後一步,平復著不該有的暴躁情緒;此刻不是對她生氣的時候。
「你該不會是瑤貴妃派來監視我的吧?」他換了另一種方式來套她的話。
「不,這件事與任何人無關。」她連忙否認。
「那又為了什麼呢?我要一個解釋。」他眼中閃著必得到答案的決心。
俞心慈靜靜的打量他半晌,突然問道:「如果我說我活不過十八,你會為我心疼嗎?」她好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想知道他是否在乎她,就算是一點點也好;若是真的,那她此生無憾,可以含笑而終。
西門涯心一緊,大步一跨,將她擁入懷中。他已經不知道,他是否有足夠的勇氣見她以任何方式離開他。
他的緊擁讓她覺得無法呼吸,可她竟然捨不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這回,他讓她感覺到他是在乎她的。
「為什麼要嫁給我?你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他的語氣裡充滿哀痛。
俞心慈沉默不語,思考著該不該說出來。
彷彿知道她不會說似的,西門涯以著請求的語氣道:「心慈,我想知道,告訴我好嗎?」
俞心慈心頭一緊,過了一會兒,淡淡的道:「你還記得幾年前在西湖湖畔的事嗎?」從他懷中抬起小臉,她直勾勾的看著他。
西門涯皺起眉頭,想不起來是什麼事。
「俞心慈瞧他迷惑的神情,雖然有些失望,但也已經能夠坦然面對。
「那一年我十二歲,爹帶著俞家老小到西湖去賞美景,可我知道那只是為了讓我開心。為了不辜負他們的好意,我故意裝作很高興的樣子,其實我一點也不快樂,我……」
「你害怕是嗎?」接下她未出口的話,西門涯將她抱在懷中,而他則坐到椅子上。
她點頭,幽幽的道:「毒發的時候,那種如萬蟻鑽動全身的疼,那種如烈火焚
身的痛,每每讓我懷疑我真的能夠再承受下去嗎?」講到這兒,她身子不禁打了個寒顫,那痛刻骨銘心呀!
西門涯雙臂一緊,心疼她所受的苦。十二歲的她,需要多大的毅力來承受那些痛?
思及此,他突然吻住她的嫩唇,無比溫柔。
俞心慈雙頰閃著淡淡的紅暈,他的吻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
過了好一會兒,她平息下胸口的激動,輕聲道:「痛苦的糾纏、死亡的陰影,讓我非常恐懼,我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麼排解,西湖的美景也不能稍減我的困擾,史可怕的是,那時我毒發,身邊又沒人照顧,我是私自出來的。」頓了頓,她拾起清冽的眸子,「痛楚讓我的意志力逐漸薄弱,於是我決定不服解藥,一死了之,結果你出現了。」
小手捧起他俊逸的臉龐,眸光承載著濃濃的情意。「我永遠忘不了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被那些話撼動了心靈,也敲醒了我的無知,就算我的生命不長,也該活得精采呀。」
是她!
西門涯腦海頓時浮現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還有他曾抱過的瘦弱纖細身子。
難怪,他覺得曾抱過她,卻沒有去深思過。
他的內心深處記得這件小插曲!當時,他曾被她小小的身子必須承受著痛苦折磨而心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