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丟人!他們一定是這樣在背後形容她和關岳的忘情擁吻。
海藍又羞又惱,關岳卻渾然沒當回事,「環境?這裡的環境很好呀!風和日麗,鳥語花香,薰風陣陣,山澗潺潺——」
海藍咬唇冷聲打斷他,「夠了!我還人來人往、獸性大發呢!學長,如果你不想隔天上報,毀了校譽,就請繼續這樣鳥語花香下去吧!」
關岳起身歎息。
「小藍,你想太多了,我們又不是什麼知名人物,這種小兒科的卿卿我我,誰會感興趣?」
他朝她伸出手,海藍卻沒去接,逕自站起身,還沒忘了先拍拂掉那些沾上衣裙的草屑。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莫過於此,她都快被帶壞了。
「真的生氣了呀?」
他低頭含笑瞧著她,卻見她別過臉,嘟高了小嘴。
「唉!」他誇張地長長歎了一聲。「瞧你這個樣,怕是氣都要被氣飽,肚子應該也不會餓了吧,只是可惜了那些我預訂好的山土雞、炒青菜以及山藥小饅頭了……」
海藍依舊沒作聲,只是捉住他的手臂疾步向前,遠離了身後的登山客。
「幹嘛走得那麼快?」
他其實明白原因,卻故意調侃笑問。他這可愛的小學妹,生氣歸生氣,但吃飯與睡覺卻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
「因為你話太多!」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腳下卻沒停。
關岳被她的表情逗出了無法克制的大笑。
他拉起她,逼著她陪他一塊形象全無、邊笑邊喘地在擎天崗的草原上狂奔,活像是一雙餓死鬼,趕著要去投胎一樣。
那一日的天空好藍,草地好美,他們好瘋狂。
而她被他一直拉一直跑一直喘,終至也被他的歡樂給染上了身,彷彿就要快樂得飛上了雲端。
第六章
只可惜夢再美,總有醒來的時候。
漸漸鼎沸起來的人聲、匆匆忙忙的趕路追逐、廁所清潔婦的掃地潑水……終於將沉睡在蒙特婁機場角落,頭頂及身上覆蓋著外套的海藍給喚醒了。
原來只是夢!如破繭一般將頭探出外套的小女人,一雙丹鳳美眸先是困惑張啟,繼之眨巴了起來。
這裡是哪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雙中國味濃烈的東方美眸似是這麼問著的。
當海藍將眸光溜往遠方,看見幾家國際航空公司的櫃檯、看見行李輸送帶以及手推車、看見陌生字體及裝潢,還有那些和她隔了點距離,偶爾會對她送來好奇打量目光的陌生人時,她才整個人被嚇醒,終於和昨晚的一切經歷兜連了上。
天亮了?
昨晚她真的落難在機場,並且沉睡了一夜?
海藍跳起身,因為動作下小,下但帶出了響音,也連帶將原是覆在她身上的外套給摔落於地,再度為她引來了更多的觀望眼神。
好丟臉!她怎麼會睡得這麼死呢?她暗罵自己。
她向來睡癖不佳,偏好蠶絲被,選擇席夢思,而且床還得是King Size的,好讓她在上頭伸腿翻滾。
但是昨天晚上這裡什麼都沒有,為何她仍會睡到了忘形?
真只是因為長途飛行或是時差的未及調整嗎?
肯定是的!她用力點頭說服自己。
但若真如此,那麼那場夢又該怎麼說?
她再度夢見了關岳,讓他不僅是在醒時能與她為伴,更進入她的夢裡糾纏。
海藍回想起夢裡的熱辣親吻及愛撫,不禁一陣臉紅心跳,接著她閉上眼睛,心頭湧生出自我厭惡。
她怎麼可以對「敵人」鬆懈了戒心?
既睡在他大腿上又夢見了他?
她早就告訴過自己,她只能對他有一種情緒,那就是討厭的,她忘了嗎?
她不是也早就告誡過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他逐出腦海及心房,再也不許去想起他或是與他有關聯的過往了嗎?
都怪大哥,也怪Asa,還要怪自己對於能夠擔綱樂團主唱的狂熱,才會又要再度重蹈覆轍。
當年為了想要忘掉他,她強迫自己和別的男人交往,但這種做法在經過這些年後,她不得不對自己坦白,她失敗了,他始終還在她的心上,只因他當初所留下的刻痕過深,深到了讓她無力磨平。
除了關岳外,她不曾夢見過別的男人,甚至包括那個已和她交往了幾年的男友,那個她為了想要忘掉關岳而去交往的男友,那個至今仍是她的掛名男友,現於某大醫院任職實習醫生的趙台生。
夢不到趙台生這個掛牌男友,她卻經常會夢到關岳這直屬學長兼前任男友。
為什麼?
為什麼她還會夢到他?
她不是早已經不再愛他,對他只剩下厭惡或是麻木的嗎?
其實她始終不敢去深究自己對於關岳那始終擱不下的敵意,如今夢醒後,她捫心自問後才知道。
她對他的敵意其實來自於恐懼,一種害怕會再度受傷的恐懼。
敵意來自於恐懼,恐懼來自於在乎,而她,仍然還是愛著他的嗎?
這樣的想法讓她悚懼不安。
她想起了一首歌,其中的幾句歌詞——
不得不愛,否則快樂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悲傷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我就失去未來!
好像身不由己,不能自己很失敗
可是每天都過得很精采!
難道這就是她對於他,在褪去了當作保護層的敵意後的真實心態?
因為舊情仍在,所以不得不愛?
不可以!
一個用力甩頭,海藍逼自己將這種荒謬念頭逐出腦海,她甚至拿出曾在書裡看過的理論來說服自己,書上說因為記憶裡的事物向來比現實吸引人,而那其實是因為時間不斷向前推展,於是加入了種種遺憾所構成的失落感。
只是失落感!
是那種企圖弭平失落的補償心態,才會讓她加倍懷念過往,甚至進而推崇起記憶裡的一切,也才會傻傻地誤以為她……還愛著關岳。
是這樣子的吧?嗯嗯!一定是這個樣子的!她用力點頭,說服自己。
一記男性輕咳喚醒了海藍,她抬頭,看見眼前雖然同樣夜宿機場,卻已然梳洗過,明顯的精神奕奕且心情不錯的關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