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過年,年過,多了幾根白頭髮,添了幾件大棉襖。
過好年,年好過,洗洗刷刷,買東買西,換來腰酸背痛,散了心高氣傲。
年年過,過年年,一年換一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博愛座永遠不嫌少。
好過年,過年好,滿園春意來,可惜忘了保險套,明年多一個小寶寶。
千萬別猜我,說的不是我!
慶祝我多了一個小侄子,今年紅包又多了一包,只可惜太小了,不能帶出去放鞭炮,不然一群小孩玩在一起挺熱鬧。
大家庭要過年總是很麻煩,可是麻煩的另一面卻是和樂的團圓,月有圓缺,事無兩全,有捨有得,有得有捨。是上天恩典,是幸福的滋味,是苦中帶甜的喉糖,順了氣,等著引吭高歌,修行人生。
不過,仔細想想,一家團圓跟唱歌有什麼關係?
真是昏頭了!
過年令人頭昏。
楔子
轟隆!
雷聲大作,郊區外的小路邊,一座沒有人煙的城隍廟,一個看來不到弱冠的少年背上背著一個包袱,雙手又抱著一個大包袱,趕在下大雨前,慌張的跑進來躲避外頭的急遽風雨。
「可惡,該死!」
他不停的喃喃咒罵,剛從友人的葬禮離開,接下一個自己承擔不起的責任,又好死不死遇上老天爺的惡意捉弄,他的心情已經糟到不能再糟,但似乎有人嫌他不夠落魄,他懷中的包袱開始不停的扭動,力氣之大,幾乎要脫出他的掌控。
年輕男人低頭一望,頭劇烈的搖擺,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喔,喔,不要,千萬不要啊。我的天老爺,稱不能這樣對待我。」
孟歲州帥氣的臉龐逐漸蒼白,露出哀求的眼神,雙手不停的搖晃手中的包袱。
包袱裡的扭動更加放肆,一張幼嫩的嬰兒小臉露出來,鼓鼓的臉頰漲紅到像是要出血,彷彿在醞釀一場大風暴。
「小花鈴,小寶貝,小祖宗,妳千萬不要哭啊。」
他的話剛說完,小花鈴的哭聲逸出喉嚨,從嚶嚶哭泣到號啕大哭,一聲高過一聲,在空蕩的廟裡肆無忌憚的狂哮。
孟歲州抱著她像是抱著燙手山芋,放也不是,哄也不聽,她的哭聲已經成為他最大的惡夢,他的太陽穴暴出青筋,心糾結成一團,慌亂到不知所措。
「小花鈴,小寶貝,小祖宗,不要哭,不要哭,妳再哭,連我都要哭了。」
他說到口乾,搖到手酸,餵她喝奶,她不喝,他已經沒轍,煩躁到想扯自己的頭髮。
「妳到底要怎麼樣?我求求妳,告訴我吧,不要一直哭啊!」
他已經抓狂到忘了她還不會說話。
一刻,兩刻,小花鈴哭到聲音沙啞。
一個不耐煩的童音從角落的桌子下冒出來!
「吵死人了,再吵就把你們都給殺了。你到底會不會照顧小孩啊!再哭下去,她的聲音會破掉的,你這個爹當得太爛了吧?!」
一個瘦弱的小女孩頂著一頭亂髮,臉上全是污漬,過於寬大的罩衫拖到地上顯得不倫不類,但是嗓音倒是出奇的響亮。
孟歲州雙眼一亮,顧不得對方是個小孩,直覺她有方法可以解決他的難題,立刻問道:「妳有辦法讓她不哭嗎?」
小女孩撇頭,「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小孩,你這個爹都拿她沒辦法,我怎麼會有法子!」
「她不是我的小孩。」
她的拒絕差點讓孟歲州掉下珍貴的男兒淚,小花鈴的哭聲又有擴大的趨勢,耳朵已經受不了的在嗡嗡叫。
他走投無路,蹲在小女孩面前,雙眼泛著淚水,語氣低軟,「妳不能沒辦法,她再哭下去,我快要瘋掉了。」她要是再拒絕,他真的會哭給她看。
小女孩左右上下的看著對方,眨眨眼,「好吧,如果你能讓我一輩子不愁吃穿,我就幫你想辦法。」
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大喜過望,沒有多想便一口答應,「沒問題,只要妳能幫我照顧小花鈴,只要她不哭,我什麼都答應妳。」
「連把你賣給我都行?你這人也太沒用了吧?」
一個小女孩當面批評自己,孟歲州卻不動怒,直率的說:「只要妳行,我聽妳的。」
他不生氣她的冒犯?
小女孩驚異的瞧了他一眼,鬆口說道:「把她放下來吧。」
「做什麼?」
小女孩遞給他一個受不了的眼神,「你不是說我有辦法就要聽我的?」
孟歲州一臉懷疑的把小花鈴放在乾草堆上。
小女孩跑到外頭,站在屋簷下,用雨水把黑污的雙手洗乾淨。
確定手已經沒有問題,她走到小花鈴身邊。先摸摸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或生病的跡象,然後詢問孟歲州:「她吃奶了嗎?」
「她不吃。」
他的語氣無奈又哀怨,活到這麼大,天大的難事都不會使他皺一下眉頭,卻為了一個小嬰兒淪落到求一個小孩子,什麼亂七八糟的混事他都遇上了。
乾瘦的小手解開包裹小孩的棉襖。
「妳做什麼?外面在下雨,妳把她的衣服打開,她會得風寒,要是死掉怎麼辦?!」他受驚的質問。
「不要亂吼亂叫,吵死了,沒有用就不要妨礙我做事,走開!」
「我又沒養過小小孩。」孟歲州哀怨的嘟囔,他也不是自己想要這麼沒用,沒有經驗,會大驚小怪也是理所當然。
「她的尿布濕了,你有多餘的棉布嗎?」
「有,她的奶娘有拿給我。」
孟歲州從另一個包袱中拿出棉布。
小女孩俐落的幫小花鈴替換乾淨,問題得到舒解,小花鈴的哭聲漸漸停歇,她再費心的逗著小花鈴玩,不一會兒,惡夢般的哭泣已成為微笑的嬌咯聲。
孟歲州看呆了,「妳真厲害。」
小女孩的眼中閃過哀痛,「我本來有一個妹妹。」
「耶?那怎麼沒看見她?妳的父母呢?」
「她死了,跟我爹娘一起死在大水裡了。」
兩個月前,家裡附近的大河毫無預警的氾濫成災,淹沒好大一塊地方,她家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