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收回脫軌的心思,強逼自己看向遠方,不再去感受他的存在對她造成的影響,壞了她的打算。
「雖然不是我的意思,但我最終還是要離開這裡。」
離開前夕,她心頭冒出一股奇異的感覺。是依依不捨,還是對時間流逝的感慨?
她終於要離開綠山巖,在所有她愛的人都不在她身邊後,她一樣要走上自己的道路,她真的不想再為自己的心意盡一點努力?
離開這裡,她這一輩子只能是他的徒弟。
她不甘心一生只能暗暗喜歡他。
喬瑩用力抿著下唇,直到一絲痛楚給了她需要的勇氣。
她迂迴的問道:「師父,在江湖那麼多年,你會不會想要隱居,過不管世事、閒雲野鶴般的日子?」
孟歲州深思她的話。她為什麼突然問他要不要隱居?這有什麼特殊的意思?
瞥她一眼,她嚴肅的表情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渴望,他的心跳忽地變快,口乾舌燥。
她水嫩的唇瓣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他情不自禁的往前靠近。
倏地,他挺直身軀,對心中那一瞬間的異動,隨即浮上自我厭惡的情緒,他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徒弟有任何不軌的情潮?連一丁點都不行。
「想,我每一天都在想。只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去找麻煩,麻煩自己就會找上門來。」他藉著回答喬瑩的問題,迴避剛才的遐思。
「那麼……」
「只是還不到時候。」
「那麼什麼時候是時候?」
「等我厭倦。」
他還有很多事想做,還有許多紛爭沒有解決,如果不解決掉,他根本別想安穩的過隱居的日子。
聽到他的答案,絕望洶湧而至,喬瑩臉色慘白。厭倦?名聲如日中天的他要厭倦他人尊敬稱揚的生活,太難了。
「喬瑩,妳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你這兩年幾乎已不再涉足江湖,所以我還以為你不想再過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妳似乎誤會了,我沒過打打殺殺的日子。」
「那你過的是左擁右抱的日子囉?」
孟歲州蹙眉。
「是啊,我怎麼忘了,咱們的師父是個偉大的英雄。沒有美人投懷送抱,不是太委屈你這個大俠客了。」她的語氣酸極了。
「喬瑩,我們師徒就不能好好的說話,非得要搞得這般難過?」
孟歲州沉下臉,縱然他是個好脾氣的師父,但也容不得她爬到頭上來撒野。
喬瑩笑得像在哭,「什麼時候我的好師父有這種閒情逸致,要跟我這個跟你單獨生活了兩年,說話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的徒弟好好說話了?」
他要改變已經太慢了,早在她的心中充滿對他的愛慕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口的絕望後,已經注定她不會再有溫柔的性情待他。
孟歲州臉色紅得連喬瑩都看得見,「喬瑩……」
他想解釋,但喬瑩不讓他有機會,她斷然打斷他的慌亂,「早點睡吧,師父。我們明天一早要出發上路,養足精神,才有力氣遠行。」
喬瑩跳下鞦韆,她的煩惱永遠只能藏在心底最深處,折磨自己,直到她的心不再為他跳動為止。
只是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嗎?她懷疑。
孟歲州懊惱的望著喬瑩決然離去的背影,他還是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
小姑娘已經亭亭玉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也拒絕透露給他知道。
第二章
天色微亮,兩道人影從綠山巖飛縱而出,以飛快的速度遠離綠意盎然的林地深處,不一會兒已經步入附近的山城。
喬瑩的雙眸掃過熱鬧的街道,她僵硬的表情在看到有著多年交情的朋友後稍稍融解,跟他們打招呼。
「喬瑩,妳出山來買東西嗎?」
一個彪形大漢朗聲叫住她,露出熱情爽快的笑容,他的身前擺著好幾簍正在兜售的水果。
「大熊哥,你的生意好嗎?」她微笑回應。
「還不錯呢。這個請妳,剛摘下來的水果,正新鮮呢。」大熊毫不吝嗇的將一顆青蘋果丟給她。
喬瑩接住,道了謝。
「妳要出遠門?」大熊隨口問著。
「嗯,幾個月內都不會回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大熊沒注意到喬瑩落寞的眼光一閃而過,反倒從沒見過面的孟歲州引起他的關注和好奇。
大熊語不歇的問起喬瑩,「喬瑩,這位是誰啊?是個生面孔,不是我們山城裡的人啊?」
喬瑩知道自己該向大熊哥說明孟歲州真實的身份,只是基於私心,她不想把孟歲州用師父的稱號介紹給熟悉她的朋友認識。
「客人。」
她疏離冷漠的回答令孟歲州震驚,她在朋友面前拒絕承認他的身份,他這個師父有慘到讓她連介紹給別人認識都不願意?
大熊恍然大悟,「原來是妳的客人,那就更不能怠慢了,再給一顆蘋果請妳的客人吃。喬瑩,我娘子念著妳,等妳這趟回來,找她聊聊去。」
「等我回來,有空一定上門打擾。大熊哥,再見了。」
喬瑩揮揮手,沒心情再說,更不敢去看孟歲州是什麼表情。
走過山城,喬瑩的懷中已經抱著不少的東西,全是城裡的城民熱心的結果,可見她在山城不只混得熟,人緣更是不錯。
喬瑩閃躲著孟歲州刺探的眼光,將這些東西用布巾包起來,預備留著路上吃。
孟歲州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為什麼不向他們說我是妳的師父?」
「為了保護師兄他們的安危,我並沒有向城裡的人說出我的身家背景,所以他們一直以為我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和自己的兄弟姊妹生活在深山裡。剛才不說你是我的師父,是怕你會遭到城民的白眼和指點,我這是在為你著想。」喬瑩隨便找了個理由應付他。
事實上是私心,可惜私心是秘密,不能說。
「如果你有話要抱怨,還不如吃東西來得好。」
喬瑩把一顆蘋果塞給他,免得惹她把氣出在他身上。
見他一臉疑心憤怨,不能釋懷她不當著朋友的面介紹他,喬瑩再次解釋,「剛才的話我不是在指責你,以你一個未及弱冠的年輕男子,有心照顧我們四個半大不小的小孩已經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