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賜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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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嗓子已經好多了,他沙啞地呼喚,「柔柔。」

  她乖乖地過來。

  「去盛飯。」

  她很乖地端出一碗粥,等待下一個指令。

  「把它吃了。」

  又是好乖地吃著,然後忽然吻住他渡了一口粥給他,夢裡香甜柔軟的東西就是這個。

  吃完粥,又用最後的力氣命令她躺在他旁邊睡下,兩人一起沉入夢鄉。

  等他們熟睡。一個女人走進來收走了碗,管柔柔會照顧人,但是根本不會煮粥,這幾天的飯都是她做的。

  看著床上天使般的兩個人,歐陽落梅歎了口氣,想起前幾天指使那個大夫殺人卻沒有回音,於是前來探訪,結果卻發現床上那個曾經俊秀的少年,現在卻渾身膿臭氣若游絲,簡直不成人形,連她這個親身母親都不禁在第一時間卻步。可是那個癡癡的傻子卻一遍又一遍的給他淨身,把他翻來翻去不停的擦。

  難過和愧疚,讓她幫忙燒了熱水,並幫他們熬了適合病人的粥。

  她一直在窗外偷偷的看,畢竟那是她唯一的兒子。

  燕歸來第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明明性命還在一線之間說下出話,可兩人就這麼傻乎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笑。那時侯的他們分明是最難看的樣子,卻讓人感動得移不開眼睛。罷了,放過他們吧!

  「謝謝您,娘。但是,我不原諒您。」沉睡的人忽然開口,他能吃出來他吃了十八年的味道。感激她,但是他不能原諒她傷害了柔柔。

  「別想要我承認你們,除非你靠自己的本事養家,像個真正的男人。」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當年的丈夫就是少了這點擔當。

  歐陽落梅走出屋子,清冷淡雅的臉上帶著淚水。靠著牆她哭了一會兒,右手習慣地想握住手中的劍,一手抓空,才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拿劍了。

  她是嫉妒管柔柔的吧。當年的她沒有遇到一個好男人,所以嫉妒別人的幸福,但是驕傲的她難道就沒有錯嗎?

  再多的感悟都已經晚了,她寧願守苦義父留給她的粥品攤子孤獨一生,不過當年的早點攤現在已經是聞名天下的粥坊了。

  她也不再是那個可憐的江湖女子歐陽落梅,她是梅大小姐。當年歐陽落梅因為一個男人傷心欲絕,現在的梅大小姐為什麼還要製造出另外一個悲傷的女人。

  忽然不恨了,感激他給了她一個兒子。只是惋惜,當年的他們若有兒子與管柔柔一半的勇敢和執著,也許就不會造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哭完了慢慢的走遠,沒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屋簷上長歎了一口氣。

  第九章

  燕歸來的病好得很快,他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所以必須盡快復元保護妻子。在他快好的一天晚上,天下雨了,像是慶祝他們又在一起般的享受了久違的魚水之歡後,管柔柔的記憶再次歸零,忘記了這些天發生的一切,也不再叫他娘。

  但是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們快餓死了!

  他們沒有錢,一場浩劫後什麼都沒有的他們只剩下彼此。連外衣都當掉了的燕歸來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沒辦法去當苦力,因為管柔柔會亂跑,但他也不想去偷去搶用髒錢養自己的妻子。

  她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她坐在任何一家客棧都不再有飯菜送上,連外面的包子攤都下再有東西遞過來,只有一些陌生人很可怕地推開她,她被人趕來趕去趕了一天,餓得哭哭啼啼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個男人正痛苦地捶打著牆,恨自己沒用,而這個男人面色蠟黃,已經三天沒有進食。省下的錢雖然又多讓妻子吃飽了兩天,但山窮水盡的日子還是終究來臨,他們這幾天晚上都是在別人的屋簷下度過,但是管柔柔沒有因此而冷過,因為男人會暖暖的抱著她。

  可是飢餓卻不能躲開,它實實在在的折磨著人。燕歸來痛苦地發現自己離開了母親後果然什麼也不是,連妻子都下能予以溫飽,難道真的要去偷去搶?他恨自己當年只會當個太少爺,整天喝酒蹉跎光陰,唯一的特長就是舞那沒用的劍。

  想到這裡,他忽然眼睛一亮,從地上撿起泥巴做了幾個泥丸,教管柔柔玩彈珠。愛玩的天性打敗了飢餓,她快樂的玩著。

  安撫了她後,燕歸來站在她旁邊,深吸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但是為了柔柔,他必須放下尊嚴和面子。

  「各位……」才一開口便已臉紅,他咬牙一口氣喊道:「各位朋友,在下和妻子因為盤纏用盡,借寶地一用,請方便的給個錢場,不方便的給個人場。」

  以前他也喜歡看人賣藝,然後丟下一錠元寶享受窮人感激的眼神。以前的他以為這是一種憐憫,但他現在知道那不過是交易,賣藝人其實是在用自尊換取溫飽,只比乞丐高尚一點而已。

  路上的行人一開始並沒有理會他,即使是繁華的風州城,有閒錢看人賣藝的還是不多,更何況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燕歸來沒有劍,他隨手挑起地上半截的竹竿,舞著他年少時自創的劍法。說是劍法不如說是劍舞,純粹就是好看根本沒有實戰意義,外行人看了也許覺得飄逸瀟灑,內行人一看就知道他只是在比劃。

  但是看過他舞劍的人都會著迷,著迷那人劍合一的寫意。會覺得那不是一個人在舞著劍,而是他和劍一起在對話、在嬉戲。也許俗人看不出來,可是他行若流水的身形,畢竟比那些一身蠻肉的江湖把子好看,尤其加上他俊秀的瞼,人群慢慢的聚了起來,而且都以女子為多。

  其實當年的他舞得更好,看過他舞劍的一個朋友說過,一身白衣在月下舞劍的他,彷彿隨時會御劍而去。

  那時的他笑道:「我在凡塵如魚得水,又何必思量神仙。」

  現在的他卻身著布衣單衫,手中的劍也不過是一截爛竹竿,人生的際遇是多麼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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