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出生起,聽多本家族裡和人有關的故事。雖然人類都罵她們蛇精害人,但她聽到的為什麼偏偏是人類對她們妖精負心的故事?
到底這個世界是誰在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聽多了悲劇之後,她覺得妖吃人也是對人的報復手段,無可厚非。就好像人吃動物的肉一樣,本來就是自然法則。
和眾多家族姊妹一起換上武裝,手持寶劍,她們一口氣趕到了郊外的還鳳寺,據說那個仇家現在就在寺中。
雖然是氣勢洶洶地趕來,不過寺廟道觀是妖精們比較畏懼的地方,眾姊妹站在門口觀望,遲遲沒有進去。
「怎麼傻站在這裡?妳們現在又怕那個人了?」綠腰膽子最大,「我去!妳們在外面等著!」
「綠腰小心!那個人功力不低,表姊在一招之內就被他打回了原形,妳的功力還在表姊之下,千萬別莽撞……」
同行的姊妹大聲提醒,綠腰卻已經扭身進入寺門。
使用了隱身術,她悄悄躲過眾多僧侶,尋找著姊妹口中那個可惡的黑心道士。
就在寺廟深處的一座小山亭中,她赫然看到一襲青布道袍的影子。
就是那裡了!她心中大喜,閃身跳到亭子外面。
此時光線很柔和地落在亭內石桌的棋盤之上,石桌兩邊一僧一道持著棋子相對而坐。
僧人年紀比較大了,雪白的鬍子長長的,很有氣派。那個年輕道士的容貌清俊純雅,笑容寧靜溫和,讓綠腰第一眼看到就有種熟悉的感覺。
奇怪,何時何地她見過這個道士?
「大師遲遲不肯落子,是要棄子認輸嗎?」
雲淡風清的笑聲聽得綠腰心頭咚咚猛跳。好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感覺,竟然是他!那個在黑夜不肯與她交手的狂妄小道士!
真是冤家路窄,原本以為是萍水相逢,到底還是結上了樑子。
正好,今天就會一會他!
她仗著自己有妖術在身,肆無忌憚地潛入涼亭。老和尚和年輕道士彷彿都沒有看到她,仍舊沉迷於棋盤之上。
「老衲不落子是怕你輸得太慘不好看,四皇子的面子我總是要留的。」
年輕道士輕笑道:「老和尚輪棋還逞口舌之和,難怪你的法號叫『必爭』。人家都是無慾無求,偏偏你有事必爭,你這樣怎麼做出家人?」
聽他們兩人說得熱鬧,綠腰有點好奇地湊到棋盤旁邊,想看看棋盤的局勢到底是什麼樣的。
她剛剛站定,就見年輕道士端起手邊的茶碗,說:「這盤棋,便如這盞涼茶,再也烹不熱,不如倒掉,另換新茶如何?」他說著話,冷不防地手一揚,將整碗茶潑向她。
綠腰措手不及地被潑了一臉的茶水,氣得跳腳大罵,「臭道士!死道士!活得不耐煩了,敢對本姑娘無禮?」
涼亭中的兩個人置若罔聞,老和尚苦著臉道:「再涼的茶也是茶,我這茶葉可是千金難得,縱然你貴為皇子,也不該這麼糟蹋東西吧?」
「縱然貴為千金,也有成糞土的一天,這個道理大師不懂嗎?」年輕道士笑得別有深意,眼神中掠過一絲憂鬱,讓正在痛罵他的綠腰看得一愣。
老和尚叫他「四皇子」,難道他就是鳳玄澈?那個據說身為神官,卻總是喜歡遊走四方的四皇子?
綠腰的心陡然跳亂了幾拍。傳說這個四皇子頗有本事,一般的妖精都不敢招惹池。
難怪那天晚上,她會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正氣,壓迫得快喘不過氣!這個人可不是只有一點本事而已,他若存心整治像她這樣的小妖,她未必是他的對手。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妖不和道士鬥。現在她一個人,不宜開戰,還是出門去叫其他的姊妹一起上好了。
她閃身退出亭子,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鳳玄澈肯定是知道她在這裡的,剛剛那杯茶也是故意潑她的,現在她要走了,他居然都不阻攔,好個有恃無恐的囂張樣子。
跑出寺廟,那些姊妹已經等得焦急萬分,一見她毫髮無傷地出來,才都鬆了口氣。
「怎麼樣?那個臭道士沒為難妳吧?」
「你們倆動手了嗎?」
姊妹們七嘴八舌地問道。
綠腰搖搖頭,「還沒有動手,那人不簡單,一眼就識破我的幻影。我看咱們要一起上,前陣子姥姥教咱們的游龍陣,不是還沒有操練過嗎?不妨就先拿這個道上練練手。」
樹梢上忽然飄來一陣悠然的笑語,「幾隻不成氣候的小蛇妖居然也敢練『游龍陣』?沒想到人貪慕虛名的毛病連妖精們都學會了。」
這笑聲驚得一群小蛇妖花容變色,綠腰揚起臉,看到正恰然自得地坐在樹梢上的玄澈,也驚得差點嚇掉了下巴。
「你、你、你不是在裡面下棋?」他什麼時候出來的?竟然一點聲息都沒有。
「佛門寶地,豈是妖精可以造反的地方。我再勸妳們一句,速速離去,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他坐得高高在上,連說話的神態都是笑中帶冷,傲得刺眼。
綠腰最看不慣這種人,沒在意眾姊妹的惶恐,獨自站出來說:「人類最大的毛病就是吹牛,我看你大概除了吹牛就沒有別的本事。」
她亮出那柄妖劍,對身邊姊妹道:「別怕,游龍陣一出,這個臭道士肯定抵擋不住的。」
姊妹們互相交換了眼神,學著她的樣子也抽出寶劍,擺開了陣式。
玄澈在上面瞥了眼陣法,幽然地一笑,「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只可惜中看不中用。」
他左手立掌,右手斜搭在膝上,瀟灑地橫著一揮,頓時掀起一片迷霧。
原本擺好陣法的小蛇妖們驟然失去了進攻的對象,倉皇地互相問道:「人呢?那個道士跑到哪裡去了?」
綠腰應變最快,率先躍出迷霧,只聽得叮叮噹噹一片,姊妹們「哎喲」的叫聲此起彼落。
她吐出一陣狂風將迷霧吹散,小蛇妖們紅著臉發現自己的兵器掉在地上,再抬頭,玄澈還是悠然地坐在樹梢上,彷彿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