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她每次一站在畫布前,就算是發生火災地震,也轉移不了她的注意力。所以當她在作畫時,他總是會在畫室裡半是休息、半是欣賞地等著她完成至一個段落:而她也窩心地在畫室裡放了一床軟墊,讓他不知覺的在充塞顏料氣味的畫室裡睡去,倘若他沒睡著或是真的等不下去時,他總是會半強迫地將她拉到自個兒懷裡……
那一段記憶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回想起來竟有點酸澀,一定是因為他生病了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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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禁,你怎麼會在這裡?」
彷彿聽見他不規則的呼吸聲,初梓璃充滿動力揮舞著的手不由得停了下來,然後跑到他的身旁。
「因為我痛苦得快死了,想要問問你到底是給我買了什麼藥,如果要報復的話,也不要用這種會留下證據的犯罪手法,如果真被識破了,我會覺得自己死得很丟臉……」儘管氣喘吁吁,半是戲謔半是玩笑的諷刺依舊掛在他的嘴邊。
這是天性,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
「誰要報復你?」是她嗎?
這個笨孩子是因為冤家太多了,才會可悲地把她也聯想成他的冤家嗎?低頭睨了他一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她必須把自己養得強壯一點,否則哪有辦法攙著他走來走去的?
「不是你嗎?」這個地方只有兩個人,不是她,難道會是他自己?
「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做了什麼要我報復的事?」她回頭看著擺滿畫的房間,瞬地想到她收在角落的軟墊,連忙把軟墊拖出來。「先過來這裡躺著,我想我沒有辦法再攙著你回房間了。」
嘖,果真是大少爺脾氣,硬是要她伺候他。
「這張軟墊……」這觸感他還記得……他們以往都是在上頭嬉戲的。
他常常窩在這上頭,等著她在畫布上頭填滿他看不懂的色彩;嚴格說起來,他和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極端,而且像是永遠不該會有接觸的南北兩極。
她聽不懂他的商業經,他不懂她的藝術美;她把他的商業經當成催眠曲,而他則是把她的藝術美當成另一種待價而沽的商品。
但是他卻喜歡窩在她這裡,在她遠到歐洲之前……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了,所以為了節省空間,便把這張軟墊收起來。」
把他安置好,她隨即又跑回房間拖出被子。「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裡屈就一下,這樣我也好就近照顧你。」
她坐在他的身旁,瞅著他依舊蒼白卻又狂傲不馴的模樣,也只能苦笑在心底。
唉,這下子真是麻煩了。
以為讓他吃下藥之後,他很快就會復元了,哪知這一具鮮少讓病毒找上門的健壯身軀卻是如此耐不住病毒的侵襲,非但沒有好轉,看起來反而更糟。
「我能說不嗎?」勾起戲謔的笑,儘管體力不支,魅眸依舊不減其妖惑。
他連要移動自己都倍感痛苦了,不待在這兒還能去哪裡?只是他沒想到她居然沒把軟墊給丟了,看來她對他的恨還不是那麼深嘛!都已經五年了,再深的恨也差不多要停止了,她也該再自動回到他身邊了吧。
「弟弟乖,乖乖在這邊看我畫畫,如果不舒服的話,再叫我一聲吧。」她難得溫柔地撫上他的額,卻微蹙起眉頭。「喂,你真的發高燒了,依我看還是到醫院去比較好。」
「不用了,我只是小感冒而已,還沒到要送急診的地步,我只要睡一會兒就好了。」他啐了她一口,不禁又道:「還有,我不是小孩子,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再叫我小弟弟,聽起來還真是刺耳。」
啐,她以為他還是十年前和她初相遇的小男孩嗎?不過,不知為何,當她以如此輕鬆的語氣待他,竟讓他感到些許窩心。他有自虐傾向嗎?不過是場小感冒罷了,他的腦筋竟也如此不對勁了。
「你年紀比我小是事實。」他以為她改變得了嗎?
倘若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能再年輕一點。
「用不著這麼強調。」他冷哼了一聲,勾著勉強的笑。「如果不是因為我身體不舒服,我會讓你知道你眼中的小弟弟也是個男人,就像我們五年前那樣……」
她一愣,隨即回到畫布前。「那都過去了,你快點睡吧。」
「喂,都已經三點了,你不睡嗎?」他抬眼睇著她的背影。
什麼叫都過去了?在他還沒有宣佈遊戲結束之前,沒有所謂的過去。
「我只有一條被子。」她背對著他,腦袋裡不再是奔放的色彩,反倒是他蒼白卻又不失霸氣的俊臉,和儘管身體不適卻依舊不減他與生俱來的威嚴。
唉,不是每一個弟弟都跟他一樣的。
「我以前買的呢?」啐,這是什麼回答,他們又不是頭一次一起睡。
「丟了。」她不太好意思說是之前生氣洩恨時撕爛了。
沉吟了會兒,頭痛得讓他懶得再琢磨這句話的意思,「過來,我好冷。」他像個不可一世的王者下達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還不累。」她的畫興正濃哩。
「過來,這條被子一點都不暖,也難怪我的病一直都好不了。」他不耐地伸出手,等著她自動走過來。
「喂,你的病一直不好跟被子沒關係,八成是因為你經年累月的疲勞在這當頭一次迸發,再加上你沒在保養自己的身體,所以這一次的感冒才會讓你這麼難受……」她嘴上是這麼說著,但雙腿卻已經走向他,甚至倒進他高溫的懷抱裡。
她只是不希望他的病情再惡化而已。基本上,他是學長的弟弟,總不能要她見死不救吧?送佛當然要送上西天,否則她之前所做的不都白費了?
「該死,想不到你的身體居然這麼冷,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嗎?」觸及她冷得教他直打顫的身體,他非但沒推開她,反倒是用雙手有力地將她圈進懷裡。
「不用抱那麼緊。」她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