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了她的抗拒,終於放開她,「你想證明什麼?」他粗啞著聲音問,走向窗子,雙手插進褲袋裡,「我想證明我昨天晚上跟你講的話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我也不想和你發展任何關係,不管你怎麼著我,我依舊是我,一個保守的鄉下女孩,希望你不要再來逗我,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他搖頭歎氣。「我不相信你不要我。」
「你不信也得信。」
他凝視著她,日光不若以往的自信,他是不習慣被女人拒絕吧!在她面前跌一跤,爬起來就是了,皮肉無傷。他只要她的人,不要她的心,既然他沒把她放在心上,他的心便完整無缺。她則不同,她對他付出了感情,拒絕他是為了原則問題,為了對自己的尊嚴有個交待,一旦離去,真正受傷難以痊癒的人是她。
他如果真的那麼想要她,想到真能把他逼瘋的地步,那麼他該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可是他絕口不說愛她,也未曾提過婚姻,可見她並沒有重要到今他非卿不娶。排隊等著取代湯西卡成為他枕邊人的女人一定多如過江之鯽吧!據她所知,事務所裡至少有兩個女人希望獲得老闆的青睞。她們必定都樂於和湯西卡一樣沒有結婚就跳上他的床。
她辦不到,她不是那種人,落伍也好、古板也罷,她還是堅持她的原則,否則她會愧對上帝,日夜難安。
「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她屏息以待他的反應。
他面露訝色。「什麼時候?」
「可能是下個週末。」她木然地說,驀地卻覺得心痛。為什麼他不變她,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爺爺也決定要跟我們一起走。我跟瑞迪永遠不會再來倫敦煩你了。你可能又要懷疑我別有企圖,隨你怎麼想吧!我不在乎,反正我行得正站得直,何畏人言。我和瑞迪會把約翰爵士當成我們的爺爺照顧,不管他有沒有錢。」
「我知道了。」他冷冷地說,走向門口,眼中的熱情一掃而光。「我現在就開始找人接手你的工作。」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不會有問題,等著想要你那份薪水的大有人在。」
就像等著投入他懷抱的大有人在。莉絲咬緊牙,仍忍受不了心裡的刺痛。
他扭開門把,安靜地走出房間。她跑過去鎖上門,然後把自己重重丟到床上。她好想擁抱他,把他抱得死緊死緊:有還不放開;可是她不能,她必須理智地把自己拉離開他,拉得遠遠的,即使她將從此失眠。她不是不想要他,只要想到他,她就興奮得顫抖。
只有他能吻燃她心中的火花,可是她卻必須放棄他,必須堅持她做人的原則有所執著,即使她得終生做個老處女。
第二天早上她勉強打起精神去上班,預備假裝她和老闆之間沒有未了或已了的私事。
進了事務所她才知道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傅蘭克告訴她尼可到外地去出差一個禮拜。
「其實用不著他自己去,」另一個老職員大衛說,「怕在最後才決定要親自出馬。」
莉絲的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他恨她嗎?在她離開倫敦之前一眼都不想再看見她?她連最後默默偷看他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好殘忍、好絕情,連再見都不說。
她整天埋頭工作,讓忙碌助她忘記悲痛。然而每停下來喝口水,或發一分鐘的呆,她還是不由得想:如果她爺爺沒有死呢?如果瑞迪沒有被送進法庭呢?如果他們的家庭律師沒有通知約翰爵士呢?這些只要有一個成真,她和尼可也不會結下一段沒有結果的孽緣。
到了下班時,她已經被工作和沮喪累壞了。回家去幹什麼呢?瑞迪和約翰爵士必定在下棋,她的空閒時間太多一定又會想起尼可。她不直接回家,漫無目的地逛街,要不是想到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新工作,恐怕有斷炊之虞,她真想揮霍一下亂真東西,發洩自己鬱悶的心情。
她安慰自己,用亂花錢來發洩是弱者的行為。不管是不是揮霍得起,她都必須控制自己,不能聽任失戀毀了她,不然她還不如把自己無條件送給尼可。最後,她買了一大塊巧克力犒賞自己,邊吃邊走回家。
確定走前見不到尼可後,時間便過得好慢。吃過晚飯,她拿著報紙早早上床。讀贊別人不幸的故事,也許可以讓她感覺自己幸運吧!沒處在戰爭、饑荒中,沒遇上意外、危險,她四肢健全、吃得飽穿得暖,哪還有資格長呼短歎?
翻到報紙上她最討厭看的那一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粗體字的心標題印著雷尼可與湯西卡即將結婚,像一枚炸彈,炸得她的頭轟轟作響,她迫不及待地看內容:倫敦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之一雷尼可即將與名門淑女湯西卡結婚,他們這一對貴族的後裔已經相戀多年:終於決定要走上地毯的另一端,她一遍又一遍地看,雷尼可與湯西卡即將結婚,雷尼可與湯西卡即將結婚,直到把報紙看得快燃燒起來,她才把報紙丟下床,結婚!尼可要和湯西卡結婚!她看錯湯西卡了!她以為湯西卡是個前衛的女性,不在乎婚姻,顯然她錯了。湯西卡可能就是想結婚,而尼可不肯,她寸提議分手,尼可因而轉向莉絲求歡,遭到莉絲拒絕,經過一番考慮後,他回頭再去找湯西卡,決定跟她結婚,如果他必須在結婚證書上蓋章才能得到一個女人,他理所當然會選擇門當戶對,確定不會貪他錢財的湯四卡,報上還刊了一張湯西卡的照片,她面對鏡頭哭得很甜。臉上洋溢著即將成為新娘的喜悅。她釣了尼可好幾年,終於成功,得到最後的勝利。
莉絲咬緊牙不准自己哭出聲,也不准自己掉淚。不!她不是弱者,她也沒有輸。她根本從來不曾和湯西卡爭奪尼可,她根本從來沒打算贏,又怎麼能算輸?是她自己放棄尼可,要是她屈從尼可和他做愛,他可能就不會向陽西卡求婚。但是耶又有什麼意義?他不愛她,過一陣子他可能另結新歡,到時候她豈不是更傷心更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