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面對她。「南茜,你最好先坐下來。」
「我最好先坐下,我最好先吃東西!」她咄咄逼人。「到底是什麼事?告訴我!」
他拉出兩張椅子。「請坐好嗎?」她僵硬地坐下,他坐在她面前注視桌上那向來令他討厭的木刻水果。「我要說的話,不論飯前飯後都不是好時機。見鬼,是我……」他手指交握,直視她的眼睛,心平氣和地開口:「我要離婚,南茜。」
她刷白了臉,目瞪口呆,極力壓抑突如其來的恐慌。「她是誰?」
「我知道你會這麼問。」
「她是誰?」南茜怒吼,砰地捶下桌子。「別說沒有別人,因為這周我兩次打電話回家,都晚上11點了還沒人接聽。你一定有女人,她究竟是誰?」
「這是你我之間的事,和別人不相干。」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你的高中情人,對嗎?」她的頭探向前。「對嗎?」
他歎口氣,伸手按摩鼻樑。
「我就知道是她!那個百萬寡婦!你和她亂搞,對嗎?瑞克?」
他直視著她。「南茜,看在老天份上……」
「不對嗎?高中時代你就搞她,現在還是!她回來我就知道。她才進來沒五分鐘,你就硬得像石頭一樣,還說和別人不相干!你星期三晚上11點去哪裡了 ?」她再次拍桌子。「哪裡?」
他疲憊地等待。
「還有昨天晚上!」
他拒絕回答,怒火只會增添她的怒火。「你這混蛋!」她向前一跳,重摑他的臉。「天殺的!」她繞過桌子,再次揮手摑他,但是他避開身體,只有她的指尖揮過左頰。
「南茜,住手!」
「你在搞她!承認吧!」他扣住她的手,掙扎之中,牛肉湯倒了,木刻水果也滾下桌子。他的臉頰開始流血。
「住口!」他依然坐著扣住她的手。
「你和她一起過夜!」她開始哭叫。「而且不是這周才開始!以前我也打電話回來過。」
「南茜!夠了!」血滴下他的襯衫前襟。
他看著她掙扎地控制自己,淚流滿面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他起身拿條抹布擦掉湯漬,然後坐下來。
「我一直對你忠貞,不應該得到這種待遇!」她說道。
「這不只是忠貞的問題,而是兩個人不能一起成長。」
「這是你從報上讀來的陳腔濫調?」
「看看我們,」他用手帕按著臉頰。「還剩什麼呢?一週五天分居兩地,剩下兩天相聚又是不歡而散。」
「那個女人搬回來以前,我們都相安無事。」
「別把她扯進來,可以嗎?這一切早在她回來之前就開始了。」
「那不是真的。」
「事實如此,多年來我們已經同床異夢。」
他看得出她的怒火已經被恐懼所取代,這種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
「如果是因為我的工作,我說過可以減少出差。」
「是嗎?你減少了嗎?」
他們兩個都明白她沒有做。
「即使真的減少,你會快樂嗎?我終於明白你的確樂在工作!」
她熱切地傾身向前。「那你為什麼不讓我繼續呢?」
他疲憊地長長歎息。這種交談無異是在繞圓圈。
「你為什麼要這段婚姻?我們又能從中獲得什麼?」
「是你認為它錯誤,我卻認為它值得爭取。」
「天哪,南茜,睜開眼睛吧。從你出差開始,我們就逐漸失去婚姻的真諦。我們同居一室,同床共枕,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是共同的嗎?朋友!交朋友要用時間和精神,但是你天天忙碌,週末累得沒時間招待朋友,星期天又要休息,不能上教堂。我們連和鄰居喝啤酒的機會也沒有,沒有孩子,也沒機會參加家長會或看孩子打棒球,南茜,那些都是我所要的。」
「呃,你為何不——」她說不下去。
「早說出來?」
他們彼此都明白他早說過了。
「我們在芝加哥有朋友。」
「新婚時是的,但你從事業務工作後就沒有了。」
「但是我的時間太有限。」
「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這不是對與錯的問題,而是我們的需要不適合對方。此外嗜好和消遣呢?你的消遣是工作,我的嗜好對你而言又太粗俗,南茜,你說我們還有什麼共同點呢?」
「一開始我們的目標相同,改變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沉思半晌,然後傷感地承認:「或許你對,或許改變的人是我。我試過城市生活、藝廊和音樂廳,但是路邊的真花比畫上的更吸引我,鳥叫蟲鳴比管絃樂曲更像天籟。雅痞生活不適合我。」
「所以你強迫我搬來這裡。呃,那我的渴望和需要呢?我喜歡藝廊和音樂廳!」
「正是。我們的需要差異已大得不足以維繫婚姻,我們也該承認了。」
她的前額貼著手掌,瞪著牛肉湯發呆。
「人會變,南茜。」他解釋道。「當時你只是時裝設計師。我也沒料到父親死後,麥克會邀我回來經營公司,我必須承認,經過多年公司主管的生涯,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回事。我們都變了,南茜,就是這麼簡單。」
她含淚抬起頭。「但是我仍然愛你,我不能……不能就此罷手。」
她的淚令他傷感地別過臉去。他們沉默地坐著,直到南茜再次開口。
「我說過我會考慮懷孕生子。」
「太遲了。」
「為什麼?」她傾身握住他的手。
「因為那是出於絕望,而且婚姻不應該用孩子來維繫,那一夜我的行為錯得不可饒恕,我再次向你道歉。」
「瑞克……」她出聲哀求。
他抽回手靜靜地說:「南茜,放了我吧。」
一陣冗長的考慮後她才回答:「好讓她擁有你?休想!」
「南茜……」
「不!」她堅定地拒絕。
「我不希望這變成一場戰爭。」
「恐怕這是無可避免的。雖然我不喜歡這裡,但是我有投資,我要留下來。」
「好吧,」他起身。「我今天就搬出去。」
她突然軟化下來。「別走,」她哀求。「我們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