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的惡耗,無疑給了聶晉廷沉重的打擊。看著聶家財產被清算拍賣後,依舊負債纍纍,無法清償債務時,他唯有直接宣告聶氏企業破產清盤。
成為財產唯一繼承人的聶晉廷,發現所負之債務遠大於所得之遺產後,為了避免因繼承而使自己背負龐大不可預知的債務,他決定向法院申請辦理拋棄繼承權。
他拋棄了繼承權,就等於失去所有東西,有關聶氏的所有紛擾,亦從此和他沒有關係。
他大學畢業不到一年,聶勝未來得及把公司股份或不動產轉到他名下,因此真正屬於他的資產,只有個人銀行戶口的現金和那輛保時捷跑車。
目前首要之務,他必須搬離現在的住所,依靠僅有的財產,展開新的生活。
黃昏的夕陽散發著柔柔的橙光,遠方的雲彩被染上深淺不一的橘。
聶晉廷清瘦的俊容,在橘紅夕陽的照射下,更顯幾分疲憊。
他站在貼了封條的的聶氏大宅門口,跟昔日的管家、傭人們道別。
「少爺,我們捨不得你啊,不如我們也跟著你去新公寓吧!」有幾個從小看著聶晉延長大的年長女傭哭著說。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少爺現在的情況,別為難他了。」老管家拉住女傭們,臉上的憂傷絕不比其它人少。
老管家知道少爺實際上沒剩下多少錢,但仍拿出積蓄給每個傭人發放退休金或遣散費,好讓他們能夠暫時衣食無虞。
但這樣一來,少爺自己手邊的現金也所剩不多了吧?
「大家幫了聶家那麼多,到最後卻弄到這個地步,是我們對不起你們才是。」聶晉廷露出一個要他們安心的微笑。「放心吧,我沒問題的,不用擔心我。」
再話別幾句後,他帶著簡單的行李,坐上他的保時捷跑車,朝他的新住處狂飆而去。
車子到了大街上,聶晉廷看著街外不變的景色,突然有種想大笑的衝動,笑命運給他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也笑他一直希望從不愉快家庭解脫出來的願望,竟會實現得這麼乾脆、不堪!
他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什麼都沒缺過,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必須咬著牙,不去理會旁人對他的同情、以及惡意的訕笑和風涼話,努力經營自己的人生!
他最恨在人前抬不起頭的屈辱,他告訴自己,別人大可看輕他,唯獨他不能看輕自己,他一定要挽回自己應得的一切!
他不會讓悲傷蒙蔽了自己的心智,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 *** ***
中正機場
祝采恩拉著一隻大大的深黑色行李箱,緩緩的走出了出境大廳。趁著寒假,她去了一趟法國探望懷孕的姐姐,雖然坐飛機只需十來個小時,但她的感覺就好似坐了幾天幾夜一樣,現在終於回來了!
她好想聶晉廷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她總算深深體會到了。他們有半個月沒見了吧?這些日子她想他想得緊,早已相思成災。
「不知道現在晉廷在做什麼?」她喃喃自語。
他可是個大忙人,絕不可能閒著沒事做,現在是上班時間,他肯定是在上班,她怎麼會笨得在想這個問題呢?
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他一定不會想她這個「未婚妻」的,甚至連她出國半個月他也不知道吧?
一思及此,她不免想起前些日子他們之間的不愉快。雖然他們和好了,他對她似乎也不再那麼凶,但她仍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他多喜歡自己一點……唉,如果她能夠再放開一點、主動一點的話就好了:
此時,機場內的液晶大電視螢幕裡「聶氏企業宣告破產,逾千員工頓失飯碗」的斗大標題,映入祝采恩的眼簾。
她呆怔地盯著閃爍的電視螢幕,看著關於聶氏企業的報導,到最後,她拉著行李箱的手無力的一鬆,整個行李箱「砰」地掉到地上!
聶勝死了,聶氏破產,聶晉廷拋棄繼承權而一無所有……這些消息,讓剛回國的她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一動也不動地呆站著。
晉廷他……晉廷他……出事了?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輕捂著胸口,微喘著。她只不過離開半個月而已,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顫抖地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聶晉廷,可是卻一直打不通!
她急切地想見到他,想知道他現在怎麼了!他一定很難過,她好想為他做點什麼……
於是她拉著行李,跳上計程車,連自己的家也不回,直接往聶家大宅而去!
第六章
破產真是那麼可怕嗎?在聶晉廷的觀念裡,那只是猶如在玩大富翁遊戲時,一個代表必須重新開始的經濟學名詞,但原來在其它人眼中,那等於病毒、傳染病。
見到破產的人,一定要馬上斷絕昔日的交情,否則就可能會受到古代誅九族般的牽連。
他可是企管系的高材生、哈佛商學院少有的華裔學生,理當有足夠的資歷去找新的工作。自從父親和公司出事之後,對自己頗有信心的他,以為很快便能得到別人的幫助、解決問題,誰知卻連吃閉門羹、受盡白眼,就連在親朋好友之間亦求助無門……
你經驗不足,行銷不能只靠創意,該多跟有實戰經驗的人學學才對!
這個案子的執行程度大低,總地來說就是你眼高手低,我們公司不是給你拿來當白老鼠的。
我們沒有能力,聘請你這種資優生當一般職員。
抱歉,我們公司也自身難保,實在很難再援助你。
一句句冰冷的語調和回復,都教聶晉廷眼前一片迷離,未來彷彿白霧籠罩,紛亂之中找不到出路。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所適從,在新搬進的套房裡,除了整理行李之外,煩悶時,他只好喝酒讓自己放鬆一些。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索命似地響著。
聶晉廷強撐著混沌的意識,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到門邊。他打開大門,卻在看清來人後猛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