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居然在離去之時還同莊裡的奴僕交代,要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既要她留下,身為主人的他該要招待她的,是不?
唉,歎了一口氣,她抬眸望著陌生的園苑,卻覺得這個地方熟悉得可怕,彷彿閉上眼,她也可以走入那棟建築物裡,但是……
「咦,這不是我那一天夢過的地方嗎?」炎燏煌不禁喃喃自問道。
這杏花雖與夢中的凋零不同,然而這閣樓……她迅速地進入花廳,往左側上二樓,往右側進閨房,天啊!居然一模一樣。
「你……」
「咦?」炎燏煌整個人彈跳起來,反身瞪視著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的人,竟覺得他也有幾分熟悉。「你是誰?」
「你忘了?那一天你同大哥在中庭的涼亭吃糕點……」闕門矞夐好心地提醒。
「啊……」好像有這麼一個人。還好,她以為她病了,居然連別人家的園苑也感到熟悉,看來八成是因為她在很久以前曾經來過,而她這個過目不忘的好腦袋便緊緊地記住了。
對了,說不定爹娘在很久以前帶她來過,否則他們怎麼可能安心地讓她一個人隻身赴異鄉?八成爹娘和老莊主是舊識,遂……
「你要找我大哥嗎?」闕門矞夐的嗓音喚回了她神遊的思緒。
「我、我才不是要找他,我只是出來晃晃。」她很肯定這個答案,但是……「不過既然你喊他一聲大哥,這就代表著你是他的弟弟,那你一定知道他這十幾天跑去哪裡了,是不?」
「他到醉仙樓去了。」他笑著,有點意外大哥怎會跟個小女孩湊在一塊。
「醉仙樓?」那是什麼鬼地方?
「那裡是男人愛去的地方,只要你去的話,你便知道了。」闕門矞夐輕搖著扇子遮去笑瞇瞇的眼。
「是嗎?」
什麼叫作男人愛去的地方?
第七章
「矞皇,今兒個天氣真好,我想要到外頭賞花。」繆璇甜柔地說著,一雙丹鳳眼直睇著他。
「可是你的身子……」
闕門矞皇斂下眼眸,突見她許久不見的笑靨,他不禁要答應她的要求了;但是大夫交代過,她近來的身子每況愈下,實在受不起折騰,別說到園外賞花,光是到園前的杏林都有點問題。
「答應我嘛,我想要出去走走。」她哀傷的眸子染上薄淚。
「璇兒,聽話,咱們的婚期快到了,你得替我多多保重身體,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繆璇氣惱地吼著:「怕婚禮進行不了,怕我死在婚禮上,還是怕我丟了沄湧山莊的臉?」
「璇兒,你知道不是這樣的。」闕門矞皇苦笑著。
「我知道,我只是很怕,很怕一直待在房裡,到最後我哪裡去也去不了,我的一生只有在這個房裡。」她哀惻地流著淚,不再歇斯底里地發脾氣,如此一來反倒顯露出她的疲憊。
「不會,不會的……」他緊緊地摟著她,年少的心裡蟄伏著太多的恐懼。
***
「闕門矞皇!」
是誰在喚他?
闕門矞皇無力地睜開無神的眼,木然地瞪視著杵在他眼前、雙手叉腰、宛如茶壺的女子。
是璇兒嗎?
他眼前的焦距有點渙散,模模糊糊地像是罩上了一層薄紗,看得不真實,也看不出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誰。
「闕門矞皇,你是想死嗎?居然窩在這種地方聞這種『西域毒香』!」
炎燏煌扯開層層詭異的帳帷,打開緊閉的窗欞,一腳踹掉正燒出鵝黃色煙霧的香爐,再走到他的身旁,怒不可遏地將他拖起,孰知她擔不起他的重量,反倒被他拉進溫熱的懷裡。
「燏煌?」他輕喚著,低低地笑著,訕笑地喚著她像是在喚著自己。
她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為什麼會知道他在這裡?難不成是急著想要向他索討玉玲瓏?倘若她真是璇兒轉世,他是絕無二話,隨即奉獻給她,但是他沒有辦法確定她到底是誰。
她只是個偷兒,她只是想要偷取他身上的玉玲瓏。
「你……」聽聞他喚著自己的名,炎燏煌臉不由得羞紅,但隨即又露出一張夜叉般的臉。
「我告訴你,這種西域毒香很毒,聞久了腦子會壞掉的,你知道嗎?」
她大別山的家裡有著各式奇珍古玩,自然也少不了稀奇古怪的薰香,這種西域毒香她用不著看那焚出的煙絲,光是憑著那令人飄飄欲仙、神智恍惚的氣味,就可以說出這種毒物的名稱。
倒是他幹嘛這樣子糟蹋自己?
「你關心我嗎?」闕門矞皇低沉地喃著,雙手將她環緊,讓她柔軟的身子整個貼附在自個兒身上。
她也會關心他、在乎他的心情嗎?
她一點也不像璇兒,臉蛋不像、聲音不像、身形不像……說到底似乎沒有一處相像,但是憑藉著她肩上的刺青,他便認定了她。可她與璇兒之間的差距太大,大到令他難以置信她便是轉世後的璇兒。
到底要他如何做?是接受她,還是放棄她?
他已經等了十幾個春秋了,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夠等多久,一旦錯過了她,面對的未來可能便是這般放浪至死;但是面對她,他又無法用面對璇兒的心那樣待她。總而言之,倘若她不是璇兒轉世的話,他根本不可能會喜歡她。
抱著這樣的心情是幸還是不幸?
他不想要再一個人面對無窮無盡的孤單,和那種獨自飄零的空洞,他想要一個確切的未來,想要一個可以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是她嗎?會是她嗎?倘若不是呢?要他如何面對幻滅的未來?
「我……」
嬌顏持續發熱著,只為了他黑曜石般的幽晦眸子裡閃動著教人心疼的光芒,蘊藏著教人不捨的悲絕。
「矞皇,這是怎麼一回事?」醉仙一掀開帳帷,便見到這古怪的一幕。
「醉仙?」他仍是笑著,像是沒有靈魂般的空洞。「來,到這兒來,再陪我喝一杯。」
他將懷中的炎燏煌抱起,讓她端坐在自個兒的懷裡;而炎燏煌不解的眸子睇往走入房內風姿綽約的女子,審視地挑起眉,注視著她纖腰輕擺、蓮步輕移的淑雅丰姿,再睇著笑咧嘴的闕門矞皇,沒來由的一把火燒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