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嘗過幸福的滋味,不會懂得什麼是痛苦,沒有嘗過擁有的感受,不會懂得什麼是失去;而他萬般滋味都嘗盡了,卻仍是悟不透殘缺的生命延續下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木然地瞪視著手中的銀針,魂魄早已飛散出軀體,遠遠地追憶著一個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邊的女人,直到……靈敏的耳聽到古怪的聲響,無情地拉回他混沌的心神,隨即將銀針收起,套上灰黑色的袍子,腰帶一束,走到外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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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裡怎麼會這麼熟哩?」
炎燏煌在柔和的夜色中,藉著微乎其微的月光閒散地走著,一步步地踏進她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
「難道我來過嗎?但不可能呀!在印象中,我根本就不記得有個姓闕門的人家,怎麼可能會知道路?」她傻氣地喃喃自語:「好,倘若我往前走,再拐向左邊,定是可以見到一大片的梅樹林。」
她就不相信真可以那麼神,她隨便說說,眼前真會有一大片的梅樹林。然,當她照著自己心裡描述好的路線行走之後,眼前果真出現了一大片不見底的梅樹林,儘管夜色模糊了視線,她仍可以自樹上結成的果實判斷出那是梅樹。
「不會吧,我只是隨便走走,卻真的像是來過這裡一樣?」
到底是怎麼著?為什麼她明明是第一次進入沄湧山莊,卻熟悉得像是自個兒的家一樣?不管是建築外貌,還是裡頭的花園後苑,她全都記得一清二楚,連這迴廊怎麼繞、怎麼銜接,即使要她閉上眼,她一樣可以走一回。
只是,這也不是很值得驕傲的事。
夜這麼沉了,她不在客房裡休息,而跑來這裡,會不會被人當成偷兒?炎燏煌思忖著,又敲了敲頭;真是笨,她本來就是個偷兒,還是小有名氣的纖手神偷,而進壇湧山莊便是要偷闕門矞皇身上的玉珮——玉玲瓏。
是了,她何必客氣?熟悉地理位置是理所當然的,她出來晃晃,依她的身手應是無人發現才是。
只是……那梅子沉甸甸地垂掛在樹枝上,儼然像是懸穗的稻子,彷彿早已經成熟,正等著人采收。她是沒吃過生梅子,不知道生梅子是什麼樣的滋味,會不會像醉梅那樣甜膩,還是如薰梅那般酸澀?
唉,反正偷那麼一小塊隨身玉珮,對她纖手神偷而言,就像是桌上取柑一般,簡單到了極點,若要拿也用不著急在這一刻,反倒是那樹梢上不斷對她招手的鮮美梅子……
她先去嘗嘗味道,該是不礙事的,是不?
為此,她趕緊吸回氾濫成災的口水,左顧右盼一番,便大膽地往梅樹園走去,躡手躡腳地攀上樹,賊眉賊眼地觀望四周,這才小心翼翼地摘了一顆翠綠混雜著丹紅色的梅子,隨意地在袖子上抹了兩下,二話不說地塞入口中,喜笑顏開地嚼著。
然,嚼沒兩下子,炎燏煌甜蜜的笑臉化為惡鬼般猙獰,將口中的梅渣全都吐了出來,還外帶一大串的穢語:「去,這是什麼玩意兒,不甜便罷,是酸的也還能接受,但它居然會苦,而且還很澀!這哪裡是人吃的東西?娘一定是誆我的,說什麼沄湧山莊裡的糕餅最是一絕,依我看,倘若他們真是用這些梅子做糕餅,只怕沒人敢吃。」
罵得起興,她又突地想到:對了,他說沄湧山莊名下的糕餅店早就停賣了,八成是因為這食料太差,才會令人望之止步。
真是的,虧她還慶幸自個兒找到一大片梅樹林,想要趁著天亮之前好好地大吃一頓,孰知……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她還是趕緊探探闕門矞皇的寢房在哪兒,才是當務之急。
「你在那兒做什麼?」
幽詭的聲音像是鬼魅般沒有任何的徵兆,突地響在炎燏煌的身後,嚇得她的腳下一滑,眼看著即要摔落地面……然,過了一會兒,她發覺自個兒一點也不痛,睜開眼,卻見到闕門矞皇冷然的神色。
「我在吃梅子。」有點委屈,但她說的全都是事實。
真是的,跋涉了近二十天,總算是到達了目的地,不但沒吃到她夢寐以求的杏花糕,還吃到酸苦的梅子,現下又被他逮著了,要她怎能不嘔?
「是誰帶你到這兒來的?」見她沒有下來的意思,闕門矞皇索性雙手一放,讓她自他的臂中滑落:除了繆璇以外的女人,誰都別妄想得到他的溫柔,更何況是這個身世不明的古怪小姑娘。
「是我自個兒摸黑來的。」炎燏煌狼狽地站起身,咬牙揉著跌疼的屁股,有點怨他的無情。
好,撤除之前的好感,在她心中他還是一樣的冷血無情,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根本就是個大壞蛋。
「胡說!」闕門矞皇放聲怒斥著。
沄湧山莊裡頭有著爹聘請大內工匠精心設計而成的迷宮,裡頭分為「杏園」、「蓮園」、「桂園」和「梅園」,這之中迴廊錯雜,與前院大廳截然不同,倘若無人帶路,她怎麼可能正確無誤地走入裡頭?
她到沄湧山莊,到底想要做什麼?
沄湧山莊並無與人結怨,況且她澄澈的眸子瞧起來亦不像是有所圖謀,何況他方才目睹了她貪吃生梅子的滑稽模樣,他可以斷定她不會危害沄湧山莊,若是照他的揣度……難道她是厚顏無恥地想要爬上他的床?
「我說的是真的嘛!我從大廳那邊走著走著,就晃到這邊來了。」她說的都是真的,天可明鑒。「況且我今兒個到沄湧山莊,你又沒有告訴我,我今晚要睡哪裡,遂……」
真是的,他這個人怎麼這麼多疑。就算要防人也得要等她有所行動的時候再防,否則不是冤枉她了?她都還沒開始親近他,還沒偷到玉玲瓏,他怎麼可以冤枉她?哼,橫豎她尚未動手,不管他怎麼說,她一概矢口否認就是。
「你是在找房間嗎?」聽她這麼一說,他更可以確定她的意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