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失去陽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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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貝迪遇見財神爺了!」陳柏光第一個說。

  「有牧場,油井,酒店,公司,銀行股票,還有別墅,我的天,億萬富翁嘛!只要我們貝迪點頭,立刻就是億萬富婆,不必站在這兒挨時間了!」一個出納說。

  我的臉漲得通紅,心中充滿了氣憤、羞辱和委屈,那老禿子,就算他的財產再加一倍,又--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分辯,我幾乎想哭了!

  「喂!你們別這樣捉弄人行不行?」呂緯忽然挺身而出,我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們能擔保以後不會碰上同樣的情形?」

  「哼!呂緯竟裝起好人來了!」李妮冷哼一聲,走進辦公室。

  「我們怎麼會遇到這情形?我們又不是櫃檯之花,人家不會覺得我們是最美的中國女孩!」剛才講話的出納又說。

  我恨恨地看她一眼,我從沒得罪過她,為什麼她這樣對我?這出納好像叫--葉雅莉,平日沉默寡言,今天卻這麼尖刻地攻擊我,有原因嗎?

  別人看葉雅莉的話不對勁,都轉開頭去不再出聲,另一個出納阿咪也用手悄悄扯扯葉雅莉。但是,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和她計較的,第一,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第二,我問心無愧,行得穩坐得正,老禿子的錢絕打不動我,我何必跟她計較呢?

  我低下頭,慢慢整理剛才那個日本旅行團的名單,心裡卻亂七八糟感到委屈和不甘。堂堂大學生,給人當作花瓶似的,老禿頭臨走時,那副胸有成竹的死模樣,真令我噁心,但是,我有什麼辦法呢?

  除了薪水高些以外,我早不以為這是一份好工作了,空閒時是花瓶,忙碌時做機器,爸不贊成我做這種工作,但這份薪水--弟妹的學費,家中大部分的生活開支,我們需要它!

  爸媽不止一次對我露出帶著歉意的苦笑,但歉意算什麼?爸年紀大了,不能再兼差,我們必須在現實中活下去。而且,我的工作,和一般在酒家、在舞廳那種火坑中的女孩子比起來,不知高尚了多少。我的身邊沒有火坑,或許有小小的陷阱,只要我走得小心,會平安無事,我所缺少的,只是陽光!

  人的慣性很強,我早已習慣那慘淡的燈光,那冷氣夾著地板蠟的氣味,回到家裡,有時還不習慣呢!

  「想什麼?貝迪,別在那兒生悶氣!」呂緯小聲說。

  「沒什麼。」我抬起頭。「也沒生悶氣,因為不值得!」

  「的確不值得,葉雅莉只是嫉妒!」他說。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發覺,呂緯倒是個誠懇的朋友,剛才連陳柏光都取笑我,只有他挺身而出維護我。想到陳柏光,我偷偷朝他望去,我一直把他當大哥哥,想不到他會這樣,人真是不可貌相。

  我看他時,哪曉得他也正在看我,臉上有種難解的、奇異的笑容。他目光銳利,彷彿能看透我。我立刻扭開臉,抑制住心的劇跳,裝出一副漠然無動於衷的神態。經過剛才的一陣子不愉快,櫃檯裡顯得更寂靜了,寂靜中帶著淡淡的火藥味。我雖沒存侵犯人的心理,很明顯,我是別人的目標。

  晚餐以後,更閒得難受,好不容易等到接班的人來了,我拎著皮包,匆匆從後門走出去。

  呂緯沒跟來,他在和李妮談話--其實我倒希望他跟來,至少我能發洩一下心中的不平。

  慢慢走在黑暗的街上,寒風一陣陣透過單薄的大衣灌進來。老實說,我早想買件厚大衣,只是總抽不出餘錢,那包薪水袋,被媽媽縝密地分配下來,買件毛衣都不可能。從別人口中知道李妮家境也不見得比我好,我就一直懷疑她買得起昂貴的皮鞋!

  「貝迪!」一個溫暖的聲音叫著我。

  我回頭看,是陳柏光,他那一臉誠懇的笑容,使我沒法對他加以敵視。

  「下午生我氣了,是吧!」他說,「我看得出!」

  「我只是沒想到,你不僅不幫我,反而取笑我!」我說。

  「我的話應驗了,對吧!」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什麼話?」我疑惑地皺著眉。

  「做久了,你會發現許多意想不到的事,對不對?這只是一個開始。」他說。

  他的話勾起了我的煩惱,只是開始!

  「那麼,我該怎麼辦?」我問。像小孩子問大人。

  他在沉思,兩個指頭不斷地摸著鼻樑。

  「站穩你的腳步,貝迪!」他嚴肅地說,「站得穩,別人的話打不倒你!」

  「別人當然打不倒我。」我笑了起來,「我只怕你!」

  「我是大哥哥,不會真打倒你!」他望著車站的燈光。

  「假的也不要,你的話令我難受!」我近乎撒嬌地說。

  「好吧!」我們在車站站住。「呂緯下午鬼鬼祟祟地跟你談了很久,談些什麼?」

  「他以前女朋友的事。」我無所謂地聳聳肩。「看來他並不像外表那麼討厭!」

  「等你看清他時,已經遲了!」他冷哼一聲。

  「怎麼說?」我心中一震。

  車來了,我們上去,他說:

  「我和他同學四年,太瞭解他,遠離他,貝迪!」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中一片迷惘。

  第二章

  安靜地過了幾天,居然沒再見到那老禿頭的影子,我不禁暗自慶幸,或者,那瘋狂又魯莽的老傢伙,又找到更美的中國女孩了吧!

  櫃檯靜悄悄的,各人連聊天的興致都提不起,冬天就是這樣,即使在陽光下也顯得懶洋洋,何況在這慘慘淡淡的燈光下。

  門童阿興走過來,他左顧右盼,鬼鬼祟祟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老大不高興。

  「貝小姐,有一封你的信!「阿興說。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發著熱烈企盼的光芒。

  「信?拿來!」對這些只知道拍外國闊佬馬屁的小孩,我從來不給好顏色。

  他又左右張望了一陣,沒有人在注意我們,然後,迅速把厚厚的信封塞進我手裡,一溜煙跑了。

  我正在疑惑,會是哪個冒失鬼同學忘了我家的地址,把信寫到酒店來?!但那信封令我吃了一驚,不是明明印著酒店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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