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搬貨的粗工,早已習慣脫上衣工作了,這下不但被要求不准脫衣,還得穿制服,這種莫名其妙的新規定誰能反應得過來?
「老闆,口、口素……」
「你還有問題?」
兩道冷光掃來,教貢丸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吞吞口水,貢丸很沒用的屈於權威之下。「沒、沒有,老闆,完全沒問題!」
勉強算滿意的點了下頭,他的炮火轉向一旁張著嘴亟欲解釋的倪必舒。
「老闆,我——」
「至於倪秘書,也請你注意一下自身的言行舉止,以後只許在辦公室吃飯,不得四處遊蕩。」他冷冷打斷她。
「我沒有四處遊蕩!」她氣憤而委屈的澄清。「辦公室根本沒有吃飯的地方,老闆簡直強人所難!」她又不是狗,站著就能吃!
大老闆不高興的瞪著她,好像對她膽敢反駁感到不悅。
「這是你的問題,不要問我。」他是老闆,理該替員工設想,但這女人除外!
丟下一句話,龐大身影隨即轉身大步走向廠區另一頭的停車場。
直到大老闆的轎車從一夥工人面前呼嘯而過,所有人還呆在原地,一臉白癡。
只有倪必舒,不怕吃炒魷魚的對著遠去的車子氣憤叫囂。
第四章
騎著小綿羊回到家,倪必舒已經快累癱了,全身骨頭好像快散了。
今天她刷洗了辦公室地板、幾個積了五公分厚頑垢的文件櫃、以及破得沒剩下幾片的窗戶,但冷血的馮篤可沒那麼輕易就放過她,要求她連光禿禿的窗框也得擦得乾乾淨淨。
依舊是當了一整天標準台傭,唯一比較像樣的工作是:替他影印了幾份資料。
慶幸的是,在這一天比一天更消耗體力、繁重嚴苛的工作下,她的手竟然還有知覺,讓她能順利騎車回家。
只差沒匍匐爬進門的倪必舒一到家門外,立刻挺直怏斷成兩半的腰。
她跟爹娘說是去一間大企業當秘書,沒想到竟是去小貨運行當打雜小妹,但為了飯碗著想她不敢聲張,就怕她不但是在貨運行上班,還被死對頭的兒子當台傭使喚的秘密被揭穿。
為了不讓自己的樣子太過狼狽,回家前還得先去貨運行陰暗破舊的廁所裡換上整齊的套裝、整理散亂的頭髮,就連回到家也不敢表現出很累的樣子,免得她爹娘起疑。
「爸、媽,我回來了。」累垮的小臉勉強擠出笑容,她困難的彎腰換上室內拖鞋。
「回來啦?!」她那窩在電視前收看鄉土劇的媽、以及另一頭奮力摸八圈的爸同時出聲道。
「媽,晚餐好了沒?」她餓得可以吞掉一條牛。
「還沒,現在才五點半耶!」她娘依依不捨的目光,還不時瞄著電視裡兩個互撂狠話的人物。
「媽,別管幾點了,我肚子好餓,拜託你趕快煮晚飯!」她雙手合十,只差沒跪下來。
「好,我這就去……」她娘眼睛黏在螢幕上,以放慢十幾格的速度緩緩起身,好像中風病人,以緩慢艱難的慢動作切掉電視。
總算見她媽進了廚房,倪必舒拖著千斤重的身體一步步上樓。
將皮包往床上一丟,她虛脫往床上一倒,恨不得睡到自然死。
「小盈啊!小盈,吃飯了!」
才剛閉上眼,就聽見她媽招魂似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她媽大概是看了日本電視台「三分鐘料理」這個熱門節目,她連眼睛都還沒閉上她就煮好一頓飯菜了。
不管她媽看的是哪一台,能填飽肚皮才是最要緊的。
迅速換了身家居服,她急忙衝下樓,逕自拿碗替自己添了滿滿一碗飯。
她在椅子上坐下來。乖乖,今天的飯菜超級豐富,有鹵雞腿、鳳梨蝦球、牛肉燉蔬菜、麻婆豆腐,全是費工夫的料理。
哇塞,她從來不知道她媽這麼能幹、手腳這麼俐落,三分鐘就可以做出這麼豐盛的菜色!
當她用七分狗腿、三分崇敬的語氣讚美她的娘親大人時,卻被她熏了一身油煙的娘給賞了一記白眼。
「你睡糊塗啦?現在都快八點了!」她娘好氣又好笑。「三分鐘你媽我只能洗完米。」
抬頭一看客廳的鐘,果真已經走到八的位置。
「媽,你煮飯足足煮了兩個多小時?」倪必舒為自己又多挨了兩個鐘頭的飢餓肚皮發出不平之嗚。
「還不是你爸,說要多摸幾把,要我煮慢點。」做太太的埋怨瞪了丈夫幾眼。
「你真偏心。」不過看在豐盛飯菜的分上,就原諒她娘一回。
倪必舒很快添了第二碗飯,餓死鬼似的拚命往嘴裡扒飯,她爸爸卻在她旁邊八卦。
「小盈啊,聽說隔壁姓馮的兒子開了間公司耶!」
「我早就知道了。」她頭也不抬,一口氣啃掉一根大雞腿。
「你怎麼會知道?」倪鳴八卦的表情僵了一大半。
這個消息可是在姓馮的賭鬼他老婆四處向街坊鄰居炫耀時,他躲在巷子裡曬了一個多小時的太陽,偷聽來的第一手消息哩。
「啊?這、這……」頓時,倪必舒冷汗直流,剛吞進肚子裡的雞腿好像一下湧上喉嚨,想起馮篤疾言厲色的交代,她結巴的趕緊解釋。
「我、我我的意思是說,像他那麼聰明能幹的人,我早就知道他將來會做大事業!」喔,多麼天衣無縫的說詞,她真是天才!
「聰明能幹?」她爸很不以為然的自鼻子裡噴冷氣。「我看是跟他那賭鬼爹一樣狡猾。」
「爸,別亂罵人,小心下地獄給閻王割舌頭。」意猶未盡的添了第三碗飯,倪必舒不高興的提醒道。
「要割也輪不到我。」倪鳴才不當一回事。「還聽說啊,姓馮的他兒子……」
「爸,人家有名有姓,叫馮篤。」她實在聽不下去。
姓馮的、姓馮的 這幾個字她從小聽到大,眼睜睜任由它把兩家之間劃出一道鴻溝。
「好啦,聽說馮篤這幾年炒股票,賺了不少錢。」
「多少錢?」真是有夠八卦,這種事她爹都能探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