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絳雪一怔,跟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你終於笑了,這樣不是好多了嗎?」簪華露出「我說的一點都沒錯」的表情,這才滿意地坐回杜絳雪的身邊,表情放柔,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聊道:「是不是又作惡夢了?」
他是千年妖花,對週遭環境與氣息原本就比一般人來得敏感,方纔他就是感覺到破廟裡隱隱有一股悲痛、絕望的氣息才走近,果然就看到一臉蒼白的杜絳雪走出了破廟。
「我……我沒有辦法。」簪華溫柔的語調讓杜絳雪心中一動,她斂下眼,有些自嘲地開口說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作惡夢,每一次的夢……都是那麼的真實,我的家人在夢裡看起來就和過去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
但是,每次夢境到了最後,就會變成那一夜的屠殺,夢裡的我只能站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既不能動、也不能阻止,他們不斷向我求救……但是,我沒辦法,一個也救不了……」
「那不是你的錯。」簪華溫柔地安慰她。他知道杜絳雪的遭遇,卻不明白她明明喝了他調製的可以安定心神的花草包,為何還是惡夢連連?
上京或不上京,對簪華來說本來就沒什麼差別,他願意跟隨,不過就是想找機會和杜絳雪相處、藉機擄獲她的芳心。只是沒想到那個認真又無趣的傅懷天,才出發就發狠似地連續趕了兩天路,將杜絳雪累得暈了過去,真是個粗人!
但話說回來,自己今晚也就多了一個機會,花前月下、旖旎多情,是最適合和美人共處的時刻,而他簪華,最擅長的就是經營這種氣氛了。
「絳雪小姐,或許我再幫你換個配方,讓你睡得更沉一些,你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旅途還很長,你身體會吃不消的。」簪華開口再提建議,神情是一片醉死人的溫柔。
既是美人就應該常笑,整天愁眉苦臉、像是有解不開的憂愁似的,看了多讓人心疼。他喜歡杜絳雪,除了她是自己選定的目標之外,他還喜歡她身上這股恬靜、讓人忍不住想留在她身邊的溫柔氣質,因為喜歡,所以希望她能開心一點。
「不用了。」杜絳雪笑著婉拒。「你調配的花草包很有效,只是它能讓我在夜裡入睡,卻不能阻止我作夢。」
纏繞在心頭的夢魘,源自於她所失去的一切,一旦入夢,就會全部湧上,除非自己能釋懷,否則她的惡夢永遠不會有停止的一天。
「那麼,如果我有法子讓你不再作夢呢?」簪華開口,同時在心裡暗罵自己粗心,居然到現在才想起這個好方法!
杜絳雪的憂愁,源自於杜府的滅門血案,所以她吃不好、睡不好,心心唸唸都是申冤復仇的念頭。如果自己能讓她不再想起、甚至是完全忘記這件事,那麼杜絳雪必定會比現在快樂許多,一旦她人變快樂了,不就更容易接受自己、甚至是愛上自己了?
「不再作夢?這是什麼意思?」杜絳雪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顯得有些吃驚。
「你之所以不快樂,是因為心裡始終牽掛著要為家人申冤復仇,這個念頭讓你吃不好、睡不好,連帶整個人都變得憔悴了。但我能讓你暫時忘掉這些煩惱,只要你喝下我調製的配方,你就會忘掉那些悲傷的事情,在未來三個月裡,我保證你都會開開心心的,一點煩惱都沒有。」簪華以十分自豪的語氣說道:「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喝到的草藥配方喔,因為是你,我才願意這麼做!」
哈!這真是一個完美的辦法,只要杜絳雪是自願服下他的配方,就不算是作弊吧!再說,他可是整整等了一千年才再次化為人形,他現在是人,就想再嘗嘗情愛滋味,想和杜絳雪一起度過美好的三個月。
只要她肯服下,就不會再整天憂愁,而他也能夠再次品嚐到情愛的滋味,至於是不是違背了和佟老闆的承諾,老實說他根本不在乎。
「那麼三個月以後呢?」杜絳雪聽完他的建議後,十分認真地問。
「三個月以後……」簪華愣住了。
是啊!三個月以後呢?
三個月後他的花期結束、再次化為簪華花,繼續再等待千年……
但是杜絳雪呢?他錯愕的發現,自己剛才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嘿嘿,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朵自私自利的簪華花啊!不知為什麼,簪華腦海裡突然閃過佟老闆充滿諷刺的言語。
不對!不是這樣。他是因為喜歡杜絳雪、所以才希望她能快樂!自己一定能想出和杜絳雪開開心心度過三個月、然後三個月後她也一樣快樂的方法,一定有這種方法的!
「三個月後我還是會想起一切,對嗎?」杜絳雪並不明白他腦海裡千回百轉的思緒,只是從簪華錯愕的表情猜到了答案,她淡淡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浪費你珍貴的配方呢?」
「絳雪小姐,正因為你已失去了這麼多,難道你不覺得更應該及時行樂嗎?」簪華再勸。就像他一樣,因為僅僅只有三個月的花期,所以這段時間他追求情愛、追求快樂,追求任何能讓自己感到開心的事情。「如果人生之中能有三個月可以完全無憂無愁,不是很好嗎?」
「簪華公子。」杜絳雪輕輕搖頭,語氣誠懇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想讓我再開心一點,但是,或許就像你說的,因為我已經失去了這麼多,恐怕我再也沒有享樂的心情了。」
雖然才十七歲,但在歷經滅門血案、人情冷暖後,未來的路更是寸步難行,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變得十分蒼老、再也無法得到歡樂了。
「胡說,你的人生還這麼長,別說這麼喪氣的話!」簪華微微蹙眉,不喜歡聽見她說出這種消極的話語。
「我沒有胡說。」杜絳雪抬眼,直視簪華坦言道:「你我都知道這趟旅途充滿了危險,就算我真的抵達了京城,老實說,我也沒把握是不是真的能見到皇上告御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