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雪,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說過,事實上,我不太喜歡說話、也不太會說話,但是我現在告訴你的,全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傅懷天自從十七歲那年見了你,就從來沒有改變過想娶你為妻的念頭。」
「你……你為什麼突然要和我說這些?」杜絳雪一張臉紅得不能再紅,害羞得不知道要往哪裡看才好。
「我不知道。」傅懷天一愣,顯然自己也不明白原因,好一會後才搖頭笑道:「或許,是因為剛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或許,是我聽到他們說你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我三天,也或許……我已經受不了你的冷漠,不希望我們之間再有任何的誤會了。」
杜絳雪聽到這裡,緩緩地抬起了頭──
過去,因為背負著報仇申冤的沉重包袱、因為埋怨他讓自己滿腔的希望落空,所以她始終不願意認真地多看傅懷天一眼,但現在……當她鼓足了勇氣看向傅懷天,第一次認真的、毫無成見的凝視著他那雙漆黑的雙眼的時候,杜絳雪在他眼裡看到了坦蕩、執著,以及毫不保留的真心與誠意。
「我相信你。」曾經阻擋在兩人之間的障礙,在他們互相凝望的這一刻,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謝謝。」傅懷天露出開心的微笑。終於,杜絳雪眼中的淡漠、隔閡消失了,這表示,她願意接受自己了?他忍不住這麼想,但又沒勇氣問她到底會選擇誰,只好故作輕鬆地開口轉移話題道:「對了,等會換藥的時候,可以幫我的臉也擦點藥嗎?那群粗魯的傢伙把我弄得一臉都是傷,活像是有一堆螞蟻在那裡咬似的,癢死了。」
「當然沒問題。」杜絳雪被他委屈的表情給逗笑了,兩人相處在一起所感覺到的氣氛,也自然而然地更親近、更貼近了一些。
為傅懷天重新換好藥、餵他吃藥,等他睡著了之後,杜絳雪感覺到有些疲倦,於是打算出山洞到外面散散心。才走了一會,她遠遠地就看到簪華站在山坡上、那抹飄飄如仙的白色身影。
過去三天,她一直都留在山洞裡照顧傅懷天,時而擔心他的傷口會因為睡夢中掙扎而裂開,時而擔心他的高燒不退,全心全意照顧他的同時,倒忘記了簪華人還在山洞外,為了他們所有人的安危而努力著。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就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歉意。
「簪華大哥。」
「絳雪妹妹。」簪華聞聲回頭,明明不眠不休地站在這裡守了好幾天,他卻絲毫不顯疲倦,一身白衫立在風中,將他原本絕色的容貌襯得更為脫俗如仙。
「這幾天辛苦你了,簪華大哥。」杜絳雪只聽小綠、小紅說,簪華這幾天擋下了所有想進入山區搜尋的官兵,雖然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的,卻依然對他充滿了感激。
「你也辛苦了。」簪華溫柔地扶著杜絳雪在他身邊坐下,就像過去兩人相處時那樣,從腰間變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了散發滿滿香氣的精緻小點心。「我聽小紅、小綠說,那個傻木頭髮高燒的時候粗暴得像頭熊似的,早知道他會這麼失控,我應該多開一點讓他昏迷不醒、動彈不得的草藥才是……嗯,不過他現在已經醒了,正是讓傷口結痂、調養體力的最佳時候,我應該多配些強筋健骨的草藥給他喝,才會好得快一點。」
「沒關係,我沒事。」杜絳雪微笑。傅懷天的這場傷,到底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就連向來只會嘲笑、諷刺他的簪華大哥,現在連提起他的時候都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關心。
杜絳雪心情放鬆地坐在簪華身邊,突然想起了這幾天懸在心裡的疑問。
「對了,簪華大哥你的身體已經沒事嗎?為什麼那天傅懷天會背著你回來?」
簪華笑臉一斂,在確定杜絳雪臉上只有全然的關心後,才不情願地說:「這種丟臉的事情我本來不想提的,不過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喔,我當天確實是和傻木頭一起進去想救人,誰知道那個府裡,大部分的士兵都吃了什麼臭豆腐,整個地方都充滿了那種又臭、又讓人想吐的味道,然後我就突然手腳無力、連站都站不住了!」
「你聞了臭豆腐……會手腳無力?」杜絳雪詫異地瞪圓了雙眼。好特別、好精緻的毛病喔!
「噓!你不能告訴別人喔,這是我一輩子的恥辱。」簪華神秘兮兮地警告道。「如果不是那些臭豆腐,我也不會從英雄救美的角色、瞬間變成等待被解救的廢物啦!還得讓傻木頭一路背著我逃出來……」
一說到這裡,簪華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了自己趴伏在傅懷天寬肩上的景象,耳邊,似乎又聽見他將自己體能撐到極限、卻依然不肯放棄的喘息聲。剎那間,他彷彿感覺到傅懷天滲出的鮮血,還有一滴滴為了捍衛自己所流下的汗水,透過衣衫、一次又一次地傳遞到了自己的身上……
「簪華大哥?你怎麼了?」杜絳雪見他話說到了一半突然打住,然後暈紅慢慢染上了雙頰,將他那張絕艷的臉襯得更是艷麗動人。
「啊?沒什麼!」簪華乾笑幾聲帶過,試圖轉移話題:「只是想起那時候傻木頭浴血奮戰的場面,覺得他很傻罷了!」
「是嗎?」經過好一段時間的相處,杜絳雪已經沒將簪華當成外人,反倒是可以盡情聊心事的人,她沉吟了一會,半晌後才開口道:「老實說,當我看見他來救我的時候,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覺得他這個人真是……居然傻得自投羅網!」
「對!我也是這樣覺得!」簪華情緒有些激動地點頭。「我早就和他說過了,我不可能會出事,不必他回頭來救,只要帶著你繼續上京就好,但那個傻木頭就是怎麼都說不聽!」
杜絳雪並沒有聽見簪華的話,思緒早已陷入回憶中,略帶夢幻的語氣低喃:「但是……當他一手護著我,一手舉劍抵抗敵人的時候,我又覺得好安心、好安全,因為他的肩膀好像願意為我擋下全天下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