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趕過完年我也才十六歲,你看來跟我差不多,最多再大上我一歲,我們都比他們小,不聽他們的要聽誰的?」
竹繼洪聽得一愣,正待開口,卻被金日橫眼瞪回去,差點被自己一口氣噎死。
「說得是,」眨巴著純真無邪的大眼睛,小嘴兒咧出最無辜的笑,金日又送上一顆剝好的栗子。「我們是該聽他們的。」
翠袖繼續順手接來吃下。
「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辦法跟你相處得如此自在。」
「哦?這又是為何?」金日順口問。
翠袖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除了我爹,我不習慣跟年紀比我大的男人相處嘛!像你這樣大我一、兩歲還行,但是……」兩眼飛向另一桌。「像玉公子和黃公子,我就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說話,你知道,他們是成熟男人,一旦面對他們,我就覺得好彆扭,怪不自在的!」
「那我呢?我就不是成熟男人嗎?」金日不甘心的嘟嚷。
「你?」翠袖失笑,「你才不是呢!」她想都沒想就斷然否定。「你跟我一般年歲,長得此小奶娃還可愛,又滑稽又頑皮,怎麼看都沒有成熟男人的風範,不,你連男人的樣子都沒有,根本就是個大孩子,跟我一樣——藍姊姊說的……」
她認真的點點頭。
「要我說,起碼得再過個十年八年的,那時候你也該有二十六、七歲了,多少會有點男人的味道了吧?」
話剛說完,一旁突然爆起一陣放肆的大笑,金日恨恨的賞過去好幾顆爆栗都止不住竹繼洪的笑聲。
「他怎麼了?」憨直的眸子眨著困惑的神情。
「不打不成材,」金日喃喃道。「我多揍他幾拳就好了。」
笑聲半空被砍斷,「不要!」竹繼洪驚叫,又抱頭擺出一副要落跑的姿勢。「我不笑了!不笑了!」
「不笑了?」金日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
「不笑了!不笑了!」竹繼洪一個勁兒搖頭。「大表哥,打我沒關係,千萬別揍我!」
金日哼了哼,暗自卸下聚於掌心中的功力,回眸,又是燦爛輝煌的笑臉。
「翠袖姑娘,妳跟汪姑娘都不必回家過年嗎?」
「我們不能回去,」翠袖漫不經心的回答他,注意力又飛到另一桌去了。「在藍柿姊的目的尚未達到之前,我們都不能回去。」
「目的?」金日迷惑的眨著眼。「什麼目的?」
「藍柿姊要設法搭救汪世伯呀!」她皺起了眉頭,愈來愈心不在焉。「她一個人出門不安全,才找我陪她一塊兒,因為我會武功。我們到處找人幫忙,可就是沒有半個人敢碰這件事,就怕被牽累。不久前,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門路……」頓一下。「他們又在吵嘴了嗎?」
「那也算不上吵嘴兒。」金日根本懶得回頭去看。
「那是什麼?」
是某個凶婆娘又在撒刁了。
「無論汪姑娘說什麼,黃姑娘都要找碴兒耍叉,而玉公子與黃公子則努力為汪姑娘說話,這下子不更惹出黃姑娘的火兒才怪,於是她的嗓門愈扯愈大,聽來像是吵,其實不是,是她自個兒在唱獨腳戲。」
「原來是這樣。」
翠袖收回目光,沉默片刻。
「其實黃姑娘根本用不著生氣,不管玉公子他們有多麼喜歡藍姊姊,或者藍柿姊是否喜歡他們,藍姊姊都不會嫁給他們。」
「是麼?為什麼?」
「因為藍姊姊老早就決定好要嫁的對象了。」
「哦?是誰?」
「河南按察使。」
金日怔了一下,挖挖耳朵,再問:「妳是說,那位河南的按察使?」
「沒錯,就是那位。」翠袖用力點頭。「做小妾也行。」
「做小妾也成?」金日不可思議的喃喃覆述。「不管對方是鬼頭蝦蟆臉或白髮老妖怪?」
「對,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總之,她非嫁給河南按察使不可!」
翻著眼,金日想了大半天依然想不透那位高傲的大小姐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於是決定放棄不再想了,省得浪費他的腦細胞。
「那麼妳呢?妳可也決定好要嫁個什麼樣兒的對象了?」
「不,我不嫁!」
「妳不嫁?」
「我要娶。」
「娶?難不成妳是要……」
「對,我要找個肯嫁給我的男人,只要對方同意招贅,我就會盡快把他娶進門,沒錯,就是這樣!」
真是傻眼兒了!
一個寧願做河南按察使的小妾,一個要娶大男人,這兩個小女人究竟是怎麼一司事?
第二章
足足一個多月後,白慕天終於從台灣回來了,幾個成天喝龍井喝到快反胃的人趕緊跑去見他,打算把麻煩扔給他之後立刻落跑。
而白慕天在見到玉弘明之後,也只接了信函並沒多說什麼;相反的,他的視線一接觸到金日,表情馬上變得非常奇怪,有點兒怔忡、有點兒感慨,還有點兒哭笑不得。
「你……」他怔愣的望著金日。「跟令尊確然十分相似。」又是一張該死的娃娃臉。
金日滑稽的兩手一攤。「誰讓我是我爹的親兒。」
白慕天不禁綻出笑容來。「你們幾個兄弟都這個樣?」
「那倒不是,雖然小時候我們都一個樣兒,不過愈大愈不一樣。除了眼睛,老二、老三像娘多一些,至於老四……」金日咧嘴一笑。「你要是見過他,你就會知道在我們幾兄弟裡,真正像爹的是他,不是我。」
「是嗎?」
「我只是這張臉像爹,老四連性子都像爹。」
「你是說他也很……」
「更上一層樓!」
「更上一層樓?」白慕天驚呼。
「六親不認。」
「六親不認?」白慕天抽著氣。
金日嚴肅地點點頭,「真的,他誰都不認,連爹娘都不認,所以……」忽又擠眉弄眼起來。「你也不必擔心他會為『某人』辦事。」
白慕天怔了怔,旋即恍然。「那你呢?」
「我?」金日露出整齊的白牙。「我從不為『某人』辦事,只有爹才會踢我出來幫他辦事,他才能夠時時刻刻看著我娘,免得我娘又離家出走去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