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保護皇上,更是為了保護我自己。」那老者徐徐地說著,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皇上切記,將這玉鏡交到待會兒出生的阿哥身上,切記……」
老者話未說完,已然化成紅光消逝,而順治登時自夢中驚醒。
「是夢?」順治自案上抬起頭,撫去額上涔涔的汗水,卻突地發現手中正拿著一面與夢境中一模一樣的玉鏡,他不禁為之愕然,此時遠處傳來陣陣慌亂的腳步聲,自宮外大聲地喧囂進宮內。
「皇上,賢嬪妃生下阿哥。」御前太監方由賢嬪妃那裡聽到消息,便連忙通報傳喜訊。
「阿哥?」猶如巨石落地,方才夢中的對話令順治驚愕不已,呆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來人,將這玉鏡送至賢嬪妃處,賞給朕的阿哥。」
御前太監立即上前領過,欲轉身離去時,又被順治急急地喚住。
「替朕傳算子太師傅,朕有話要問他。」
這一切來得太詭異,令他難以面對,但他還是得理清這一切。若這「怨氣」將危害他,他倒不以為意;但是若將危及他的阿哥,他豈能因一念之差而落得千古恨?
第一章
康熙十五年
一道長長的八旗勁旅宛如一條長龍盤踞在整個通往京師的大道上,紫禁城上的走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即使冒著隆冬的寒風澈雪,也要望著那平定靖南王和平南王的英雄。
「你瞧,那便是皇貝勒玄胤。」
「真的是不同凡響,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夾道兩旁的百姓頂著一頭的風雪,便是為了一睹他的風貌。
包裹在一身銀灰色的鐵甲內,威風凜凜的跨坐在馬上,俊爾不羈的俊美臉蛋上漾著一抹難以察覺的得意狂妄,濃眉飛揚,黑曜眼瞳勾魂攝魄,略薄的唇則勾起迷人的笑。
「好在有皇貝勒帶兵壓藩,否則這一場亂不會這麼快平定下來。」
「說的也是。」
一干百姓望著浩浩蕩蕩的軍隊沒入紫禁城裡,卻仍是移動不了雙腳,只為了一睹少年英雄的丰采,即使風雪覆頂亦無退縮。
***
玄胤風光地帶著捷報進入養心殿,由康熙授封為醇親王。
「叩見醇親王。」多倫王府的二貝勒巽幀嘻笑著一張臉,揮著馬蹄袖在養心殿外的園子裡向玄胤請安。
「得了,巽幀,你根本是在嘲諷我。」玄胤掩藏不住少年得志的光彩,擺手輕斥著。
「嘿,闊別三年沒見面,你還是一樣不讓我佔點便宜。」巽幀嘻笑著一張年輕俊美的臉。「不過,倒是沒想到真讓你給逮著機會,立了大功回來,立即讓萬歲給擢升至親王。」
「讓你嫉妒了不成?」玄胤大手捂著落在他肩上的雪花。
打小時候起,巽幀便被玄燁安排在宮內,留在毓慶宮裡同他一起長大,不管做什麼事,兩個人都在一塊,感情比親兄弟更加親上幾分,至少,總比他和萬歲之間來得親密些。
「可不是。」
「只要你求你阿瑪讓你上戰場,包你也立即得個爵位歸。」玄胤挑著濃眉,笑得好不得意。
「那怎麼成?」巽幀神色一斂,染上一抹愁緒。「你也知曉的,巽帕的身子一天不好,我是一天都不能上戰場,除非是萬歲指派,否則……」
「巽帕的身子一直沒有好轉嗎?」他的眉一皺,也感覺到巽幀的愁緒。
巽帕是巽幀的大哥,自他一生下來,便是抱著病體,遂多倫王爺自然是不可能讓可能會成為惟一子嗣的巽幀上戰場,就怕他這麼一走,多倫王府便斷了後。
「還能好到哪裡去?」巽幀歎了一口氣。「這些日不斷地下雪,巽帕身上的血就像是外頭的雪花,一點一滴地淌落,嚇得我額娘天天都不敢出門,直待在巽帕的房裡陪他,就怕……」
「好了、好了,不提這些事,咱們騎馬去散心,嘗嘗在雪中奔馳的滋味,包準讓你把煩惱全忘得一乾二淨。」他豈會不知道這些事?當初玄燁將巽幀安排在宮中,為的不就是防止他被巽帕傳染?
玄胤受不住他那張擔憂的臉,拉著他直往園子南側的月華門走去,牽了兩匹駿馬便狂奔出月華門。
甫出紫禁城的大門,或許是衝刺得過猛,玄胤驀地感覺到灰狐頂冠上的東珠像是掉落了似的,令他猛地停住狂馳中的馬。
「怎麼了?」巽幀跟著在他的身旁停下。
「嘖,東珠真是掉了。」玄胤有些氣惱地垂下摸上頂冠的手,瞇著眼望著後方雪虐風饕之中,像是有一抹人影。「巽幀,你瞧,那是不是個人?」
巽幀瞇起眼,注視著後方大門旁。「似乎是人影沒錯,還一直盯著這裡呢!」
「太好了,就要那個人替我把東珠撿回來。」玄胤打定主意,便往那抹人影吼著:「聽著,站在門旁的那個人,立即給本王撿回掉在地上的東珠。」
隔著狂然大作的風雪,他的聲音像是被吹散般,巽幀不由得說:「玄胤,依我瞧,那個人似是沒聽清楚。」
「是嗎?」他挑了挑眉,不由得再喊了一次:「後面那個人若是不趕緊將本王的東珠撿起來的話,可別怪本王降罪了!」
嘖,那人以為他是誰?
他可是萬歲爺方才甫諭封為醇親王的玄胤,豈容得了任何人在他的眼前放肆,罔顧他的命令!
過了半晌,見那抹人影仍然未動,玄胤原本打算驅馬回頭降罪於那人,孰知那個人卻識相地動了起來,迅速在覆上白雪的地上尋找著他滑落的東珠,過了一會兒,隔著飛揚的風雪,那抹人影像是烏龜爬行似地慢慢進入他的眼底。
「嘖,不過是撿個東珠罷了,何須撿這麼久,待會兒瞧本王如何教訓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玄胤的身份可是顯赫的醇親王,豈能容得了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造次?
玄胤瞅著那個人迎著風雪、踩著寸步難行的雪泥路,以為他會繞過馬兒的身邊將東珠交給他,想不到那人卻直往馬兒的身後鑽,待他要開口時,馬兒已然踢出後腿,那人卻碰巧被雪泥給絆倒,反倒是坐在馬上的玄胤控制不了發怒的馬兒,整個身子被高高地拋起,結實地摔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