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希望你……回頭是岸。」她噙淚說著,掙脫他的箝制踉蹌地往前走去。
「本王不准你走,你把話說清楚!」他再度擒住她。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聽得他一頭霧水,全然搞不清楚。
「玄胤,倘若可以的話,把玉鏡拿給我,讓我把玉鏡還給皇上吧!」常靜最後一次叮囑他,錯過了這一次,她便不會再幫他,也不會再理他;自這一刻起,她與他之間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本王做不到!」倘若是這件事的話,那自是不用多說。
「那好。」常靜漾出一抹淒美惑魂的笑睨著他,「你自個兒保重吧,我無法再幫你什麼了。」
永壽宮的宮女應該已向皇上稟報她有喜之事,只怕回到永壽宮,便是她受死的時候。這將會是自己與他的最後一面,然而她不願再看他,不讓他的影像烙在她的腦海中,只怕自個兒連下一世也逃不過他的糾纏。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望著她一身的素白,幾欲和她身後的風雪融在一塊,有剎那間的錯覺令他以為她即將要消失在雪地之中。
「我有喜了。」她吶吶地說著,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只有對腹中孩子的萬般愧疚。
「那是本王的?」玄胤一愣。
常靜聞言,淚水無法遏抑的滑落,她扯著迷人的唇瓣笑著。「待我回到永壽宮之後,皇上便會對我賜死,咱們恐怕再也見不了面;你這傷人的話是我最後一次聽,我再也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了。」她不能再陪著這個怕寂寞的人了。
「什麼意思?」
常靜退入風雪之中,肆虐的風雪幾欲將她淹沒。「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皇上會放過一個他從未臨幸、卻有了身孕的侍妾吧?」
玄胤楞楞地杵在原地,心中的疼痛和蟄伏在靈魂裡的鬼魅互鬥著,遺留下來的是說不出的悵惘。
第十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玄胤的心混亂到了極點。
燒燙灼熱的酒滑入喉頭,燒痛了他的喉,也刺痛了他的心,卻迷醉不了過分清醒的神智。
常靜真的有喜了嗎?那腹中的孩子真是他的?
不,不可能的!倘若真是如她所說的那般,她早已經被玄燁賜死了,豈還能安然無恙?
可是那一日,她臉上那抹淒涼惑魂的笑仍深深地烙在他的腦海中,不管他喝了多少酒,仍是無法將那抹淒楚的笑自腦海中抹去。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掛心於那一抹笑,為那抹笑悸動不安?
他撐住額,體內狂肆不安的鬼魅躁動著,紛紛亂亂地吵鬧不休,像是刻意將那抹笑更加殘忍地往他的心裡推,而那陰暗的鬼魅則直往心頭上竄,教他心神俱碎。
常靜……老天怎會讓他遇見了她?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身子可好些了?玄燁可有刁難她?
他好想親自去弄個明白,但是……他怕。他怕見到常靜那一雙深情的眼眸變得冷漠,怕聽到常靜清脆的嗓音說出無情的話語,他真的很怕。
即使常靜不說,他亦知道常靜必定是戀著他的,否則她不會為他付出那麼多。他應該是要恨她的,恨她的愚蠢讓他這五年來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可他卻偏恨不了她。為什麼?
他好想見她!當他感到鬱悶時,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她,想擁抱的人亦是她,即使是現在,他一樣想再見她一面。
她和其他那些曲意承歡的格格不同,她是打從心底關心他的,不管她是否是為了贖罪,她的笑容卻總令他感到沒來由的心悸,令他心繫於她。
去見她一面好了!
玄胤猛地站起身,卻又猛地停住腳步;去見她做什麼?那一天,她不是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那他還去見她做什麼?
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那一句淡柔卻又揉著心碎的瘖啞嗓音深深地敲進他的心坎裡,痛得他緊抿著唇亦不能夠壓下那股噬心的痛楚。
她為什麼會這麼說?為什麼不能陪在他的身邊?玄燁算什麼,只要他知道如何使用玉鏡的話,還怕不能擊倒他?
玄胤恨恨地望著那一面玉鏡,心中忿忿不平;玉鏡只有那天剎那間出現常靜的臉,之後他便不曾見過玉鏡有任何的變化,只是一面平淡無奇的玉鏡,再也看不見絢爛的光芒。
只因他不是天子嗎?
不可能的,他既然已經見過一次,必定會再見到第二次,沒道理要他就這樣放棄的,是不?
玄燁搶走了他的母后,搶走了他的兄弟,甚至連常靜也一併搶走,是想逼他對他臣服嗎?他偏不!就算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不放棄!
只是這樣蒼茫的感覺,令他有點空虛。
***
「玄胤!」
尚未走入大廳,巽幀洪亮的嗓音便已傳到。玄胤一楞,隨即將桌面上的玉鏡收到懷中。
「玄胤,宮中發生大事了!」巽幀快步走入大廳,氣喘吁吁地坐在他的身旁,搶過他手中的酒呷了一大口。
「還能有什麼大事?」
現下大概只剩下巽幀會來找他了。
「你在這兒自然不知道,真的是發生大事了,皇上還為此發了一頓脾氣。」他拍著胸膛,總算平穩了氣息。
「玄燁?」
不知為何,他的心猛地漏跳了兩下,難道會是常靜出事了?
「啐,你真要改口了,別以為皇上是你的皇兄,你便可以不改口。」巽幀睨了他一眼,好心地給他忠告。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玄胤緊握住手,將兩隻手緊緊地扣在一塊,不讓巽幀發現他正難以遏抑地戰慄著,連一向冷冽滿不在乎的臉也因為緊張而隱隱抽動。
「那我就說了。」巽幀喘了一口氣才說:「玄胤,之前皇上自宮女群中封了個貴人,那個貴人是原本景端王府的格格,就是當年害你自馬上摔下來的那一個……」
「然後呢?」玄胤不耐地打斷他的話。
真的是她,果真是她,他最擔心的便是她,難道事情真如她所說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