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宮女,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茶水倒在本王的身上,你該當何罪?」玄胤怒不可遏地大喝,將心中的怒氣一古腦地發洩在她的身上;是她活該倒霉,偏在這個時候闖進來,還不知死活地將茶水灑在他的身上。
「是你自個兒猛地站起身,我才會……」
常靜蹙緊蛾眉,一雙瀲灩夾帶著怒氣的水眸狂然抬起,對上眼前大驚小怪的王爺,原是想對他一番謾罵的,孰知……是他,怎麼會是他?
「放肆!」玄胤怒挑起濃眉,抬起腿想要踹向這個放肆的宮女,卻驀地發現自己對這一張臉竟感覺十分熟悉。
那張臉並非是傾城嬌顏,更非是無雙無儔的絕世容貌,但是他卻覺得似曾相識。
「玄胤,她不過是不小心罷了。」康熙輕笑著從中打圓場,又對著常靜說道:「常靜,還不趕緊向醇親王陪罪?」
常靜楞楞地注視著眼前俊爾邪肆、卓熒不群的人,那張邪惑人心的俊臉上,仍留有幾分當年的青澀,但是更多了幾分怨天尤人的憤懣。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是個天之驕子?想要什麼,便有什麼,儘管是幾條人命,在他的眼中更如糞土,沒有絲毫的價值。
這樣子的地位,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她就是常靜?」玄胤邪魅的雙眼猛地瞪大,大手更是狠狠地握緊,「她就是當年害本王在紫禁城門外摔馬的常靜?」
難怪他覺得面熟了,是不?
儘管只有一面之緣,但是身上的切膚之痛,令他忘不了這一張容顏。
「是。」常靜淡淡地低下頭。
他還要她如何呢?當年為了她,景端王府上上下下數十個人,全都在萬歲爺的命令之下移往邊疆,現下整個京城只餘她一個人,他還要她如何?難道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見本王?」新仇舊恨一古腦兒地揉合在一塊,縮聚在熾燙的胸口,鼓動著他強悍的心跳聲,熱燙著他怒瞪的黑曜眼眸,逼著他直想一掌斃了她。
傳言果真不假,玄燁真是將這個該死的女人留在宮中。
五年前,他為了大清遠赴各地征戰只為了平亂,只為了保護整個大清初定的王儲,那些年,他花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血汗,然而他現下幾乎快成了廢人,玄燁卻是這樣地對待他,把他當成沒用的人,甚至連她這個罪人,他都好心地把她納入宮中,收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的功勞算什麼?竟比不過一個罪人!
他以為他把這個女人納在宮中,他便不敢動她嗎?
玄燁這個如意算盤打錯了,他一定會殺了這個女人,不管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要用她的鮮血祭他的腿。
「玄胤,事情都過這麼久,你別再想了。」康熙苦口婆心地勸他。
玄胤邪氣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說:「要本王如何能不想?怎麼能不想?」
這個傷,只要他走動,便可以感覺到上頭的傷痛;只要一下起雨,便能感受到剮骨的痛楚;只要一刮起風雪,這條腿上所傳來的錐痛,總是令他痛不欲生,痛得他夜不成眠。這些痛又有誰知道?又有誰為他感到憐惜?他為國征戰殺伐,最後竟是落到這種下場?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為玄燁拚命,他為何要糟蹋自個兒的生命獻給這個不懂得珍惜他的皇帝?
這個痛,必定要血祭才能平息。
「玄胤,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既然已是無法挽回,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康熙站起身護在常靜的身旁,溫熱的大手輕輕地將她扶起。「況且景端王府早已經付出代價了,是不?」
玄胤注視著他曖昧的大手,心裡猛地明白——好厲害的女人,原來她早已經勾搭上玄燁了,難怪她敢恁地無禮!
自個兒血浴沙場的兄弟怎麼比得上軟玉溫香?他的江山是叔伯們幫他打下的,而地位則是他們兄弟為他保留的,然而事情到了最後,仍是比不上一個女人,一個禍國紅顏。
他又能說什麼?
「皇上都這麼說了,臣又能說什麼?」玄胤似笑非笑,妖詭地睨著躲在玄燁身後的常靜,心中已有打算。「不過,她的身份應是配不上萬歲的,是不?」
「無礙,朕這陣子正想要將她提擢為貴人,往後待在朕的身邊,有個名目較不落人口實。」玄燁輕挪著身子,露出身後的常靜,一雙溫熱的眼眸直睇向一臉茫然不知的常靜。
「萬歲,她不過是個宮女!」他難以置信地吼著。
他真是這麼想保護她嗎?竟然為了保護她的安危,而想將她提擢為貴人?
「宮女?」他不以為意。「再怎麼說,她可仍是格格,是景端王府的格格,豈會配不上朕?」
「她……」玄胤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玄胤。」康熙猛地沉下臉。
玄胤沉痛地斂下眉目,猛地咬牙說道:「臣告退!」話落,甩著袖,他大步地離開養生殿,不願再多作停留。
他不相信他真的拿她莫可奈何!
第二章
霜雪滿天,夜色詭魅,過了掌燈的時間,常靜提著燈籠,靠著微弱的燈火照亮路面的雪濘,小心翼翼地往水房的路上走去。
孰知,她才剛踏上廡廊,便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摀住嘴,雙手更是被擒於身後鎖住。燈籠掉落在雪地上,飄揚的火花猶如她尚來不及呼喊的聲音,在微融的雪地上瞬間化為一片黑暗,她隨即被拖到廡廊偏僻的另一頭去,嚇得她冷汗涔涔。
「到這裡來,想必連玄燁也護不了你了吧!」
她的耳邊猛地傳來一道森冷無情的聲音,令她的心猛地抽痛。
是他?
常靜想旋過頭,卻被他緊緊地摀住嘴,整個人被箝制住,令她只能柔弱無力地靠在他冰冷的懷裡;他是站在霜雪中等她嗎?否則他的身上為何沁涼得令她惶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是在想本王到這兒等你是為了什麼嗎?」玄胤溫熱的氣息拂在她雪白的頸項上,然冰冷的薄唇則是有意無意地觸碰著她敏感的耳垂,挑起她一身驚悚的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