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將手中的藥汁擱到一旁的高幾上頭,伸出柔若無骨的小手撫著他的頭,像要讓他鎮靜下來,頓時發現他的額上竟熾熱得燙人。
「喂,你是哪兒不舒服?」天仙這下子可真是急了。
他身上的高熱八成是身上的傷引起的,可是她不曉得王神醫是否將退燒的藥也計算在裡頭。
「你豈可直呼本王,本王是……」
玄燮迷著一雙嗜血的幽眸,想要捉住腦中即將棄他而去的片段記憶,卻在她輕柔的身子碰上自己之際,腦中的記憶在瞬間消散無蹤,終至化為深不見底的合冥;只覺得寒意退了許多。
「啐,本王、本王,你的名字就叫本王是不?說一次便成,用不著說那麼多次,本姑娘既沒有耳聾也不是傻子,你只消說一次,本姑娘便知曉了。」天仙沒好氣地吼著!頓覺自個兒整個身子全靠在他的身軀上頭。
她急忙想抽身離開!卻發覺整個身子被他緊扣住,動彈不得。
「別走。」他沙啞地低喃,緊閉的眼眸令人不難猜出他正受著什麼樣的痛苦,然而他的雙手卻霸氣地擁住她,像是擁住惟一能夠救贖他,能夠令他感到快活一點的東西。「你是本王的女人。」
然而,這樣的情景並沒有持續太久,只因他又昏了過去。
天仙漲紅了一張粉臉,整個身子快速地抽離他結實的身軀,心裡不禁暗斥著:男人就是男人,即使生死攸關之際,仍是不忘軟玉溫香。
可是她明明不識得他,為何他會說她是他的女人?
啐,全都是王神醫那老頭子的錯,若是他將他的傷給看得仔細些,現下也不會有這種問題;不過,倘若他是在瞧見她的第一眼時,便讓她勾了魂的話,說不定她可以將計就計,硬是將自個兒托付給他。
但一想到他的傷比她想像還要嚴重之際,她不禁又回過頭睨著昏睡過去緊鎖眉頭的他,心裡不禁泛起一陣心疼;真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到底是誰這麼狠心痛下毒手?
算了,她現下得先去找那王神醫算帳,再想其他的問題。
動作不能太慢,否則要是讓日月樓裡的嬤嬤知曉了他的存在,怕又要惹出一堆不必要的事端。
第三章
「什麼?腦子摔壞了?」
天仙難以置信地瞪大杏眸,雙手叉在腰際,一副像是要將身旁的王神醫給大卸八塊的模樣。
怎麼可能?倘若他的腦子摔壞了,他又怎會記得她的名字?
「不是摔壞了,是失去記憶。」王神醫急急解釋。
他不是極清楚這事是怎麼一回事,但依他對傷者的瞭解,還有後腦勺上的傷口看來,他想這位公子八九不離十是撞傷了腦子,將之前所有的記憶給忘了。
天,怎會冒出傷得這麼重的公子,令他不得不三天兩頭往日月樓裡頭鑽。
「這跟腦子摔壞有什麼不一樣?」天仙宛若河東獅吼,杏眸一斂,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旁,柔軟的柔荑屈握成拳。
呸,她這是走了什麼運?好不容易大發慈悲的救了個人,好不容易想要找個可以讓自個兒依托的人,想不到她這千挑萬選,竟讓她揀了個喪失記憶、不知道自個兒是誰的人,她要這樣的人作啥?
「他只是腦後受一點撞擊,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他便會想起他原本的身份……」王神醫愈說愈心虛。
「是多久?」天仙可是一點都不含糊。「是一天之後、一個月之後、還是一年之後?你總得給我一個期限是不?」
現下外頭一片奢華繁榮、紙醉金迷!日月樓裡也忙得一塌糊塗,她又是背著嬤嬤將王神醫帶到裡頭來的,倘若讓嬤嬤知曉她的房裡藏了個男人,那還得了!
而這該死的王神醫,說起話來支支吾吾,也沒一個準頭,要她如何處理這個摔壞腦子的男人?
「這……小老頭!」細如蚊嗚的聲音到了最後終於化為無聲。
「難道這不能醫嗎?」天仙不死心地問道。
「小老頭只能醫那皮肉傷,若是這腦子裡頭的話……」
話未說完,王神醫已被天仙一手擒住衣襟,將他年邁蒼老的臉湊到她那張無雙無儔的麗容前。
「你不是神醫嗎?」她瞇起惑魂的水眸,半是誘哄半是凌厲地說道。「你不是江寧府第一神醫嗎?怎會連這點傷都治不好?你是騙人的嗎?你信不信本姑娘可以將你趕出江寧府?」
這該怎麼辦才好?這個人若恢復不了記憶,又怎能為她贖身?她要一個沒用的廢物作啥?
「可是這種傷是無藥可醫的,天仙姑娘只能等……他自動恢復記憶。」王神醫嚇得老臉刷白,反倒是不再顫聲。
「倘若他永遠也恢復不了記憶呢?」她的手一鬆,王神醫隨即跌坐在地面上,差點散了他一身的老骨頭。
「雖然小老頭無法得知他何時才會恢復記憶,但他的身子骨極好,恢復能力極佳,傷口已經慢慢復元,說不定他這腦袋也如他的身子骨一般好,一段時日之後便會恢復了。」
王神醫這一次可是一氣呵成,算是臨死前的掙扎,只求她會信了他這一番話,饒他一條小命。
「是嗎?」
這一點她也知曉。或許他是一個習武的人,她早上才抹上的金創藥佐以王神醫配下的藥汁,已讓他的傷口好上幾分,也已經不再淌血,或許他的恢復情況真如王神醫所說的那般好。
只是他若是醒來,她又該如何對他解釋他的身份?
原本她是打算要槓上他,仗著救了他一命,要他為她贖身的,可是他現下連自個兒是誰、家住何處,何許人氏都不曉得了,又如何能夠為她贖身?
「況且這位公子一直昏迷不醒,依天仙姑娘所說的話,小老頭也並不能確定這位公子是不是真的失憶,因此還請天仙姑娘寬心。」王神醫用盡所有諂媚的話語,只盼能留下這條老命。
「說得也是。」她輕喃著,不再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