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記得也罷了,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喊叫他的舊名字嗎?他忿忿咬牙,恨不得把眼前這礙事的傢伙拖出去斬了。
「鄭英俊,你忘記我了嗎?我沈茉莉啊!還記得我嗎?」她興奮得在男人身邊打轉,就是要讓他看清自己的模樣。
真的是他!
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小男生了,現在的英俊,粗獷的男性臉龐充滿成熟男人的味道,擅於打扮自己,皮膚也好得不像話,比她還要細緻還要嫩,真的是個很有味道的性格型男耶!
亭亭說的都是真的!沈茉莉不禁在心中讚歎。
鄭英俊──不,鄭人維嘴角一抽,深吸了口氣,試圖穩定情緒。
花了幾秒鐘時間,他露出職業化的完美微笑。「抱歉,等我一下。」
他笑笑地向女顧客致歉後,走到櫃上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這才對跟上來的沈茉莉開門見山地說:「小姐,妳恐怕認錯人了。」嗓音極富磁性,非常好聽。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認錯人?你明明就是鄭英俊,我不可能認錯。」沈茉莉上上下下把他打量過一遍,非常有自信,見他還想否認,她補充說道:「你還有個弟弟叫『鄭瀟灑』,沒錯吧?」
「我姓鄭沒錯,但是我叫鄭人維。」他指著胸前的名牌,證明此言不假,表面冷靜自若,其實心裡緊張到不行。
「那就對了!」她臉上浮現欣喜之色,兩手互擊,發出響亮聲響。
他一愣。「對什麼?」
「你改名叫鄭人維了啊!我是沈茉莉,記得吧?我們國小一年級同班、高中一年級也同校,想起來了吧?」厚,越講越興奮。
這女人在耍他嗎?不管是小一同班或者高一同校的時候,她總是堅持叫他原來的名字,無論他強調過幾遍,他已經不叫「鄭英俊」了,她還是一意孤行,簡直比牛還要頑固。
可是現在看來,她明明知道他改名了,卻依然叫他英俊……這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存心要他出糗嗎?
鄭人維眼角一抽,無法控制自己充滿殺人慾望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沈茉莉」這三個字,在他的字典裡等於「麻煩」,也是他生命中的災星,更是他人生當中和本名一樣的污點。只要有她在身邊,好事就不會降臨,衰事卻接二連三,這點他一直深深相信,不曾懷疑。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她臉頰一道長約三公分的淡粉紅色疤痕上,心中一動,昔日回憶漸漸湧上腦海。
她幾乎沒什麼變,蜜糖色肌膚是她的註冊商標,一年四季始終如一;如果不是紮著俏皮的馬尾,那張濃眉大眼、充滿英氣的中性臉龐,加上骨瘦如柴、沒幾兩肉的平板身材,從高中開始就常被誤認是個小男生……
完了,他頭好痛,想立刻從人間蒸發。與其面對這個女人,他寧願面對週年慶時可怕的人潮。
最可怕的是,萬一她忽然想起高一那年他一時糊塗、脫口而出的那些話……
「鄭英俊,你到底想起來了沒有?」她打斷他複雜的思緒。
「請叫我鄭人維。」他沒好氣地聲明。
「我還是習慣叫你鄭英俊。」
誰管她習不習慣啊!最好是他們有這麼熟!
他沒好氣地撇嘴,原本的好心情全然消失殆盡。
「沒事改什麼名嘛!叫英俊多好?好聽又好記,又很適合你……」她繼續噘嘴抱怨起來。
名字叫英俊哪裡好?哪裡好聽?又哪裡適合他了?
鄭人維深吸了一口氣,調整紊亂的呼吸和情緒,眼角餘光卻不經意瞥見同事們不時投來的注視。
Shit!被她一鬧,他壓根兒忘了旁邊有多少看好戲的人,還跟她在這邊瞎扯。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把她弄離現場才行,關於他本名的秘密,絕對不能曝光!
「那個……沈同學……」他客氣叫喚。
「叫我茉莉就好了啦,我們都老交情了。」沈茉莉一派大方。
「咳嗯。」鄭人維把手圈起靠在唇邊,以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低道:「請問妳還有什麼事嗎?我在上班,妳知道的……被主管看到我打混不好。」
「哦∼∼」她露出恍然大悟貌。
鄭人維滿意一笑。很好,她還肯賣他面子。
只要把她弄離這裡,一切就會風平浪靜、天下太平了。
反正只是偶遇而已,她總不會常常出現吧?畢竟他們只不過是有過短暫同校緣分的普通同學而已。
曾經發生過的「那件事」,以她大剌剌、不拘小節的個性,應該早就拋諸腦後了吧。而被她那樣對待的自己,也逐漸淡忘那份感覺,身邊來來去去的伴侶不知凡幾,論外型、論內在都遠在她之上,讓他更確信當年的自己一定是頭殼壞掉、鬼迷心竅,才會說那些話,做出那件「蠢事」。
經過這麼多年,他們早已經是橋歸橋、路歸路,不必有過多的交集。
「那……」我去忙了。他含笑準備回去服務顧客。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還、還有事嗎?」還沒完啊?他又滴冷汗。
「我有事要告訴你,很重要、很重要。」她堅定強調。
「人維,周太太還在等你……」同一櫃的小姐從展示櫃後方探出一張充滿好奇的臉,以為萬人迷鄭人維又被纏上了。
「知道了。馬上來。」鄭人維回答同事過後,瞥了舊日同窗一眼,勉為其難地道:「我六點下班。」說完後他又有點後悔。
都說了橋歸橋、路歸路,不必有過多的交集,他為什麼還要讓兩人之間糾纏不清?
唉……好像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和這傢伙扯上關係,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那……我六點在門口等你,你沒看到我,要等我一下喔。」他看起來就一副會落跑的樣子,不得不防。沈茉莉暗忖。
「我叫鄭人維!」他額冒青筋,再一次強調。這女人還是一樣,從來不會聽他講什麼,簡直是外星球來的怪物。
「好好好,拜拜。」她開心地朝他揮手說再見後,拉著始終躲在柱子後面的許子亭開開心心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