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附近,有一輛篷車等著,外表看起來極為普通,就像是一般旅人的篷車。這樣的篷車、這樣的旅人,每天進出城裡的,不知有多少。守衛或許一時輕忽,就有了可乘之機,讓這個人混了進來。
「我哥哥在哪裡?」幽蘭輕問,隱約覺得頸背發麻,心中忐忑不已。
「就在篷車裡。」那人說道。
太過擔憂關靖的安危,又太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一時忘了該要留心,就在那個男人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走上篷車。她心裡頭,有太多疑問,需要從關靖嘴裡才能得到答案。
站在石屋窗口的金凜,親眼看見那嬌小的身影,毫不反抗的走進篷車。即使隔著這麼遠,在深夜之中,他銳利的視線,仍能看見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充滿著期盼和擔憂。
她要逃了。
就在她對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她竟然心甘情願的,跟著那個南國派來的男人,頭也不回的逃了。
凜,相信我。
那柔柔的嗓音,還迴盪在他耳邊。
她是那麼無辜、那麼柔弱,甚至滴下淚來,用最溫柔的聲音告訴他。
因為,這是你留給我的。
金凜仰起頭,肩頭肌肉資起,雙手捏緊窗框,直到堅硬的木框,在他的手下粉碎。
我愛你。所以,它對我而言就很重要。
他緊閉著眼,咬緊牙關,像在承受著最劇烈的疼痛。
我愛你。
她說。
我愛你。
她說。
我愛你。
她這麼說……
金凜發出獸般的咆哮,聲音震動了整座城。
假的。
假的。
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這個女人再度欺騙了他!
「落城門!」金凜咆哮著,徒手捏碎了窗框。他反身抽出刀,像頭飢渴的獸,赤紅著雙眼,從窗口一躍而下。
整座城都騷動了起來,男人們握著武器、舉著火把,用最快的速度趕來。轟隆隆的腳步聲,跟男人們的呼喝,讓地面都為之震動。
踏進篷車中的幽蘭,還在黑暗中摸索,她先是低喚了幾聲,卻都得不到回應,只能更往裡頭走去,直到她的雙手碰著了篷車最內部的木牆。
這輛篷車裡,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
她訝異而困惑,正想轉身走出去時,就聽到那聲如雷般的怒吼。那聲吼叫,淒厲得接近慘叫,聽得她悚然一驚。
緊接著,火光亮起,男人們的咆哮怒吼,包圍了整輛篷車。
「下來!」
「你是什麼人?」
「留活口,得問清楚!」
男人們咆哮著,手裡的武器,在火光中閃耀。銜命而來的南國人,眼見事發,立刻就舍下幽蘭,只求能保住小命。
他跳下篷車,橫手揮出一刀,想要殺出一條路來。
巨聲的咆哮,夾帶著強大的殺意,從後方逼近,他只能轉過身,硬著頭皮接下攻擊。
銀光,閃過。
一刀,一刀,又一刀。
男人瞪大了雙眼,居然連一招也擋不住。他滿臉驚恐、表情扭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身軀,在那個目光如火的男人刀下,一塊又一塊的削落。
最後一刀,砍向他的頸項。
咕咚!
一顆頭顱落地,在地上滾動著,那驚恐的表情,就像是無法相信,世上有這麼快、這麼狠絕的刀法。
金凜站在血泊之中,神情如狂。
四周靜默著,人們舉著火把,看著四散的屍首,以及雙目赤紅的族長。他踏過鮮血,走到篷車旁,一把扯下篷車的遮簾。
那張柔弱的、美麗的、惹人憐的臉兒,暴露在火光之中,無辜而茫然的望著他。
「凜?」她伸出手,困惑而膽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表情好可怕。
金凜看著她。
就是這張臉!
就是這個聲音!
就是這樣的表情!
金凜扯著唇,露出猙獰的冷笑。
可笑啊可笑,他竟然又被這個女人騙了!
怒火燒灼著他的胸口,像是要在那裡燒出一個空洞,許多再度萌芽的東西,一併被怒火燎燒,全化為粉末。他瞪視著眼前的女人,在胸口劇痛時,還能露出微笑。
「差一點,是吧?」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毫不留情的將她拖到面前。
「只差一點點——」他抵在她的唇上,嘶聲說道,笑容詭異得讓人發寒。
差一點他就再信了她!
差一點她就再耍了他!
差一點,她就要逃出去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
金凜憤恨地抓起她,甩在肩頭上,像是扛著貨物一般,頭也不回的往石屋走去,留下圍聚的族人們,在原地面面相覷。
雪花無聲的落下,覆蓋在散落的屍塊上,也沖淡了滿地的血跡。
那是那一年,最冷的一夜。
第十章
巨大的力道,將她甩上那張柔軟的木床。
幽蘭慌亂的支起身子,看著眼前的金凜,因為他眼裡的怒火,駭然得無法動彈。他黑髮凌亂,衣衫上滿是血跡,表情猙獰得讓她膽寒,憤怒的咆哮聲震動了石屋。
「想逃?!」金凜吼叫著,握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幾乎要握斷她的骨頭。他瞪視著她,猛烈的搖晃著。「你想逃?!」
強大的力道,讓她頭昏眼花,連話都說不完整。
「不、不是……凜……我沒有——」她試著要解釋,但是他根本不給她機會。
粗糙的雙手,扣住她的雙手,拉舉過頭。金凜咬著牙,用沈重的身軀,將她壓入柔軟的獸皮。
「逃啊!」他咆哮著,低靠在她的眼前,神情猙獰得像是隨時要噬人的獸。「我看你怎麼逃!」
「不,」她喘息著,試圖說出真相。「我沒有要逃走,我——」
轟!
金凜一拳,打斷了床柱,嚇得她無法言語。
「你沒有要逃?」他怒極咬牙,嘲諷的挑起濃眉,很慢很慢的說:「我親眼看見,你自願跟著那個南國人走了。你是自願的、毫不反抗的,甚至是充滿期待的……」那幕畫面,迴盪在他腦中,逼得他更恨。
恨她。
卻也更恨自己。
金凜咬緊牙關,克制著將她扼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