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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僅僅用一個微笑,他就安撫了她。

  「相遇數日,在下卻遲遲未報上自己姓名,實在太無禮了。」他握住她的手,攤開那柔嫩的掌心,食指在上頭一筆一劃,用南國的文字寫下他的名字。

  醒來至今,他始終未曾說過姓名,起初是為了以防萬一,但她若會出賣他,也不可能等到今日,甚至細細替他療傷照護。

  「金凜。」他告訴她,呼吸吹拂著她的發。「這是我的名字。」

  她的掌心被寫下他的名字,像被烙下無形的烙印。

  幽蘭的心兒怦怦亂跳,她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差點就要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

  兩人靠得太近,屬於男人的體溫、味道、聲音,以及緩緩滑過掌心的觸覺,都在干擾著她的聽覺,她好不容易集中精神,才記住了他的名。

  「記住了嗎?」他輕聲問,注視著她的眼。

  幽蘭點點頭,匆忙的避開視線,像是眼裡藏了秘密,而他的注視就有著,洞悉她眼裡秘密的能力。

  「你——你——」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幾乎無法好好說話。「你應該餓了吧?我替你準備了一些薄粥。」她伸手,想去拿一旁的雕花漆盒,無奈一手被他握住,她根本勾不著漆籃。

  她回眸,粉臉嫣紅,無助的望著金凜。

  他這才願意鬆手,唇邊笑意不減。

  幽爾回過身,拿起雕花漆盒,小心翼翼的掀開,溫暖的食物香氣,悄悄的逸出。她用厚布托手,捧出一碗白瓷盛的粥,粥還熱著,裡頭只擱著少許的鹽,雖然清淡,但最適合重傷之人。

  數日沒有進食,這會兒聞見食物的香氣,金凜不覺得飢餓,反倒內臟抽疼,幾乎就要嘔出來。他微擰著濃眉,再度確定,內傷遠比外傷嚴重得多。

  瞧見他的神色,幽蘭細心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金凜微徽苦笑。

  她低著頭,用白瓷調羹,慢條斯理的攪著白粥,直到碗裡白粥溫涼。「金公幹,您還是多少喝幾口,才有體力復原。」她勸道。

  「要我喝,也行。」他用莞爾的表情看著她。「但是,得有條件。」

  「條件?」她有些警覺起來。

  他再度用微笑安撫她。

  「答應我,以後直接喚我的名。」

  「但是,這不合——」

  他打斷她。

  「這是條件。」他微笑著。

  幽頭掙扎了半晌,嫩臉泛紅地坐在原地,這男人擺明著是吃定了她心軟,但她也曉得,這世俗的規矩也早已在她決定要救他時,就被打破了。

  她羞赧地低下頭,靜靜的,將瓷碗送到他面前。

  這已代表了她的同意。

  金凜沒再追問,只是盡力想撐起身子,去接那一碗白粥。誰想到這一動,有幾處的傷口卻又迸裂開來。

  「啊,你別動!」她慌忙說道,一時之間,也忘了男女有別,纖瘦的手臂費力的撐著那龐大的身子,用盡全身的力量,幫助他坐起來。

  「我來餵你好了。」怕他傷口又要裂開,她只能忍著羞意,自告奮勇代勞。

  金凜聞言,微微的一挑眉。如果他能夠舉起雙手,他就會為她的提議,高舉雙手歡呼。

  「那就麻煩你了。」他輕聲說道。「蘭兒。」

  她咬了咬唇,像是接近猛獸般,那麼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匙白粥,遞到他的嘴邊,直到他艱難的嚥下後,才又舀起另一匙。

  日光悄悄挪移,讓巖洞的深處,也多了一分暖意。

  兩人不再言語。

  *** *** ***

  月餘的光景,匆匆而過。

  金凜的傷已痊癒了八成左右,連食慾也恢復了。而幽蘭一如往昔,在臨海別院與巖洞問,偷偷的走動,倒是食物已由薄粥,漸漸改換成一般的肉食菜蔬。

  為了救這個男人,幽蘭做了許多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與他獨處。

  她餵他合粥。

  她跟他說了許多話。

  她讓他握了她的手。

  她還忍著羞,為幾乎赤裸的他,重新換上傷藥。

  先前,她救人心切,加上金凜一身是血,又昏迷不醒,她忙著克服對血腥的恐懼,以及為他敷藥,根本忘了羞意。

  但,當他漸漸恢復後,一切都不同了。

  雖然,前身的外傷,金凜可以自理,但背後的刀傷,仍必須由她代勞。每每為他上藥時,那滿佈傷痕、赤裸黝黑的肩背,袒露在她眼前,她就敏銳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氣息、他那靠得太近的男性體魄……

  攪拌傷藥的小手,有些兒輕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是月餘以來早做慣了的事,但是每一次,她總還是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

  深吸一口氣,她低垂著小腦袋,站到金凜背後,這才鼓起勇氣,拿著藥杓為每一道猙獰的傷口敷藥。

  「蘭兒,」看穿她的羞窘,金凜照舊主動開口,化解令人尷尬的靜默。「這巖洞裡的擺設,都是你一個人佈置的?」

  巖洞的地上,鋪著厚毯,牆上有著精緻的繡品,還有無數乾燥的花束,香氣比鮮花更濃烈,佈置得溫馨而舒適。任誰都想不到,這海邊的巖洞裡,原來另有天地。

  「嗯。」

  「還有別人知道這個地方嗎?」謹慎是他的天性,尤其是身處南國的時候,一刻都不能大意。

  「沒有。」她輕聲說道,吐氣如蘭。

  他柔聲又問。

  「當初,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受傷了。」

  金凜沈默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沒去找別人來?」

  「因為,我答應過你了。」即便那是他在半昏迷時的要求,但她許諾了他,就信守到底,沒洩漏他的藏身處。

  在這世間,能信守承諾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更何況是個女子!

  他默默的感受她輕柔的觸碰,心中有著感激、有著敬佩,卻也摻雜著其他的情緒。

  寬厚的大掌緩緩收緊。

  「難道你就不怕,其實你救的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匪徒?」他問。

  她咬了咬唇。「我——我——沒有想到這些——」

  這小女人的善良以及毫無防備,讓他不由得想歎氣。而一股揉合著憂慮的怒意,卻也在他胸臆之間,無聲無息的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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