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萱閉上了眼睛。
「妳說的沒有錯。為什麼要喜歡上一個人呢?喜歡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好痛苦ㄚ!我該怎麼辦呢?」
陸詠婕抱住她哭得頻頻顫抖的瘦弱身子。
「傻瓜,不要哭了。既然這麼痛苦,就不要了吧!」
「我、我做不到……」
她歎息。
「既然已經放不下,就放膽的去愛吧!不努力的話,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果然是表姊的作風。敏萱停止了淚水,看著她。
「我該怎麼做呢?」
她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的。」
「妳呢?如果是妳的話,妳會怎麼做呢?」
「如果我愛上一個人的話嗎?」陸詠婕想了一下。「愛一個人,應該是給他他最想要的,讓他幸福。」她就是這麼做的。
第九章
原來骨折不是把骨頭接回去這麼簡單的事情。睡著的時候,她常常會被痛醒,全身冒冷汗。
她很想按鈴叫護士來幫她打麻醉藥,幫助她從這磨人的疼痛中解脫。可是她不敢……怕吵醒了睡在隔壁的男人。
咬著牙,等待一波波的疼痛過去的過程是難熬的。那個時候特別會覺得自己可憐,特別會感到孤單。
「怎麼了?」
一隻大手輕輕碰觸她汗濕了的額頭。她疼得講不出話來。
「痛嗎?我叫護士。」
護士立刻來了,打了止痛針,那可怕的疼終於停止。
「妳流了好多汗。」
杜丞諺歎息,拿了一條濕毛巾擦拭她的臉、她的脖子。
那冰涼的觸感應該是她此刻極度需要的,可是一想到是他的手在碰觸她,她的身子僵硬了,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不要……」
她輕聲的低語起先杜丞諺並沒有聽清楚,只好把耳朵湊近。
「不要……」她把他的手揮開,用力之大,差點把點滴扯掉,由此也知道她有多麼認真。
「怎麼了?」
「不要。不要再對我溫柔了!」
甜蜜親暱的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她悲憤痛苦的眼睛對上他怔愣住的雙眸。
他放下濕毛巾,繃著臉,轉身走開。
這已經不是這幾天以來第一次的爭執。每次他調頭離去,她就很想求他回來。可是每次他對她好,她就又開始痛苦。
她想,她永遠沒有辦法停止去想——他為什麼要對她好?是因為愧欠?還是因為表姊?
那些想像快要逼瘋她了。
幾次她想要放棄,可是他的溫柔又讓她難以狠心決定。
於是,他的溫柔變成一種殘忍……
就像現在,她一個人孤獨的躺在病床上,好希望他還在她身邊,不管是什麼原因。
她睜大眼睛,任眼淚沾濕枕巾,整夜無法入眠。
*** *** ***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空調低低的運轉聲,和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聲音……
病床上的人兒張著大眼望著天花板的某處,而杜丞諺就坐在旁邊的沙發裡,用筆記型電腦處理公事。
她不只一次趕他走,他卻始終堅持留下來。幾天下來,似乎變成了一種意志力的戰爭。
他幾乎把醫院的頭等病房當作是企業總部來用了,甚至,昨天各部門主管還來這裡開會,真是……
「哈囉!」
一個清亮的聲音闖入這窒息的沉默中,一個人敲開了病房的門走進來,爽颯的笑容帶來滿室的陽光。
從筆電螢幕移開視線的杜丞諺,眼睛一亮。
「阿婕!」
一改近日來的陰沉,那種純然喜悅的聲音,刺痛著盧敏萱的心。
「嗨!阿諺、敏萱。怎麼樣?好些了嗎?」
「嗯,謝謝,醫生說再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那太好了。對了,我來除了看妳以外,還要跟你們說我要回去了。」
她看著敏萱,對她眨眨眼。
表姊是顧忌她,所以才要走的嗎?盧敏萱不禁這麼想。
可是……她苦笑。表姊如果以為她不在的話,她跟杜丞諺的問題就不存在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是不會消失的。在他的心中,她永遠存在。
杜丞諺的反應果然激烈。
「回去……」
「對啊!我也回來夠久了。」
「才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夠久了。我的工作在那邊、生活在那邊,『他』也在那邊。」
杜丞諺聽到她提起「他」,額頭上青筋浮現。
「還不放棄他嗎?」
陸詠婕搔搔頭。「好像沒有辦法。」
他的臉上出現黯然的表情。
「那傢伙還真他媽的幸運!可是卻身在福中不知福。下次遇到他,我要揍他幾拳。」
陸詠婕哈哈大笑。「謝啦!不過,那是你這麼認為。搞不好他覺得自己很倒楣呢!」
「胡說。」他粗啞的說。「在我心目中,妳是最好的。」
沒想到他說得那樣直接的陸詠婕有些尷尬。可是沒有一個人不喜歡人讚美的,更何況是一個最近自尊才被傷害的人。
「謝謝。」她的嘴角不由得揚起,可是轉頭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表妹時,笑容又僵住。
死了!表妹眼睛怔怔的盯著他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罵自己是豬頭。
「我要走了!」她連忙抓緊背包。「表妹,妳要盡快復原喔!阿諺,你給我好好照顧她!」
說完,她就像是逃難似的逃出病房。
她的出現跟離開都很突兀,典型的她的風格,就像是一陣颶風,迅速的出現又消失,卻給人帶來天翻地覆的影響。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消失的方向,久久……
他一輩子也得不到她了,他最想要卻得不到的女人。
這次她回來,他終於接受並體認這個事實。
所以,他看著她消失,無法自已的感到深深的頹然、遺憾、悵惘……除了感情,似乎還有一種對年輕時的自己告別的味道……
他的行為看在盧敏萱的眼裡,卻只有一個結論——
他是真的很愛很愛表姊。
濃濃的酸澀在胃部翻湧,衝上喉頭。
「嗯……」
「怎麼了?」聽到她的聲音,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盧敏萱搗住嘴,不停地乾嘔。沒有吃多少東西的胃,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難過的她直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