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髒嗎?」他粗喘地問著。
「不髒,二少爺只是病了,好了就沒事了,況且我洗洗不就沒事了。」她笑著,一點都不在意。「二少爺,我先扶你躺下吧,這樣比較舒服。」
感覺她要扶他躺下,他猛地收緊了手。「就先這樣子吧……」他把臉靠在她的胸前,聽著她的心跳,嗅聞著屬於她獨有的清香,感覺彷彿回了初次見面。
他不討厭她,從未討厭過她,她怎麼會那麼想?
只是在他尚未對她萌發愛意之前,他便已經先戀上長樂了,以致讓他忽略了她的好,忽略了她是一個這般貼心溫柔的女子。
「可是……」懷笑輕歎了一聲,「二少爺怎麼說便怎麼做。」
只要他安好,怎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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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用膳了……」懷笑端著膳食踏進房裡,卻驚見司馬沐熏竟坐在石案前不知道在寫些什麼。「二少爺,你怎麼起身了?」
「我……覺得好多了。」司馬沐熏有些赧然地看她一眼,隨即擱下筆往軟榻走去。
該怎麼說呢?打從她開始照顧他,他的病情就恢復神速,不過是短短一天,他便已經有力氣可以起身,先前的痛楚和折磨仿若是一場夢似的,真不知道該說是申大夫的藥終於有效了,還是因為有她在身邊……
「哦……」懷笑點著頭,端著膳食到榻邊坐下。「二少爺,用膳了,廚房已將藥效好,待會兒就會送過來。」
「嗯。」直到現下,他依舊不敢正視她的眼。
總覺得羞赧極了……
雖說他的意識始終是模模糊糊的,但是他沒忘了他昨兒個幾乎是巴住她不放,仿若把她當成了洪流中的浮木,唯恐一鬆手就會滅頂似的。換言之,就像是個娃兒抵不過病痛對她撒嬌一般。
他是個大男人,怎能像個娃兒似的對如此纖弱的她撒嬌?
「二少爺。」懷笑不解他的心思,舀了碗清粥打算餵他。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總不能要他還像個娃兒,要她照料吧?
懷笑見他拿過碗,不禁有些黯然地垂下小臉,半晌後才又抬起粉臉,笑著問:「二少爺,你方才在寫什麼?」
司馬沐熏睇了她一眼,又立即轉開。「休書。」
「休書?」她一愣。難道是給她的?
「嗯。」他沒再瞧她,只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粥,正思忖著要怎麼告訴她。
懷笑愕然地微張著嘴,隨即又緩緩地斂下錯愕的表情。她明白了,她知曉他的意思……
「二少爺,懷笑待會兒便走。」
「走?」他側眼睇著她。「去哪?」
「二少爺不是說不想再見到懷笑嗎?」縱使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她依舊勉為其難地勾起一抹笑。「二少爺仁慈,答應讓懷笑照顧你,如今你已經可以起身,又可以自己用膳,想必是恢復得差不多了,懷笑……待會兒便帶著休書走。」
「誰要你走,我又沒給你休書!」司馬沐熏微惱地將碗擱到一旁。
「二少爺方才不是說已寫了休書?」她指著石案上的紙。
「又不是給你的。」他沒好氣地道。
她為何老是不等他把話說完,便逕自斷章取義?
「嗄?」
不是給她的?
「那是給素娘的,算是我認清了她。」但也可以說是為了避免還有人會趁他不注意時欺負她,他才會這麼做。
「但是素娘並沒有做錯事,為何……」
「夠了!」他大喝一聲,「你到底要替她說好話到什麼時候?你當我的眼睛是瞎的,難道我看不出真偽嗎?我會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真誠待我的嗎?你未免把我給瞧得太扁了?」
該說她是過分心軟,還是說她是個笨蛋?
那女人是怎麼待她的,她會不知道?
都到這當頭了,她還在替那女人說話?
「懷笑並沒有這個意思,懷笑只是認為……」她斂下眼。
「你也知道在我病重時,她嫌棄我一身病體,甚至壓根兒不想照顧我,我要這種妾有何用?」況且她曾經背著他,意圖對懷笑不軌,這幾項大罪,便可以讓他寫下休書,將她趕出司馬府。
「但若是休了素娘,二少爺往後有誰能伺候呢?」懷笑憂心忡仲地問。
倘若她走了,素娘被休了,那麼還有誰能夠照顧他?
「你不能嗎?」他蹙眉瞅著她。
「我?」她一愣。「但是……二少爺不是說不想再見到我,說不準我再踏進府裡一步,不准……」
話未完,她已經被擁入他寬大的懷裡。
「我收回……總成了吧。」他遲疑了下,悶聲道。
他知道他錯了,他不是頭一天識得她,早該知道她的性子,早該知道她不是那種女人,即使邀煦真是對她有意,她亦不可能成全他的想望……他早該知道的,只是一時不知怎地,居然一氣之下便將她給趕了出去。
懷笑瞠大眼,淚水溢滿眼眶。「二少爺,你不需要因為我的身份,不需要因為老爺的遺言而留下我……我在外頭過得挺好的,街上的全大嬸待我很好,收留了我,讓我可以在她的鋪子裡幫忙,不愁吃穿。」
這樣就夠了,這樣她就可以毫無憾恨地離開了。
「我給你的玉珮呢?」她居然到街上的鋪子去幫忙?
「我收著,我捨不得典當。」她自懷裡拿出王珮。「這是二少爺頭一次親手贈我的東西,我怎麼能典當?」
司馬沐熏聞言,不禁自責了起來。可不是?她是他的妻子,他卻從未親手送給她任何飾品,而她也未曾向他要求過……
「那就別典當了,放在身邊,待在府裡吧!」
「不了,二少爺不必為了老爺的遺言而勉強留下我,我在外頭也可以過得很好,二少爺不用擔心。」她強忍著淚道。
她不想讓他為難……她是個失敗的妻子,非但沒能讓他過得開心,反倒是讓他憂心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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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為了那種事而留下你?」司馬沐熏惱怒地吼著,微推開她,瞅著她的粉臉。「是我自己想留下你的,這樣不成嗎?難道你要我求你嗎?真要我當著你的面低頭道歉,你才願意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