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很涼,吹在他這臉上化著濃妝、胸前有傷口的男人背上,更別提他懷裡還抱著個只圍裹了條浴巾,昏迷不醒的女人了。
屋內屋外一片死寂,床上那對男女各自瞪大著寫滿了狐疑的眼睛。
呃……這個托辭還不夠好嗎?
阪本慶太突然有些喪氣了。
*** *** ***
整整沉睡了一天一夜後,童顏終於悠悠的轉醒了。
現在是夜裡,而屋裡忘了開燈嗎?
要不,何以她明明已張開了眼睛,眼前卻仍是一片漆黑?
她閉了閉眼睛,將思緒稍作整理,這才回想起了在「溫柔鄉」裡的激戰,阪本慶太帶她飛逃,以及那一盆封印了她的超能力及視力的狗血。
幽幽的歎息一聲,她伸手往身下觸摸,頭一回試著不是用眼也不是用心去感應,而是用手,用她的手去觸碰並且感覺。
她摸到了一張鋪著席夢思的雙人大床,屋裡還有著淡淡的柑橘香,像是旅店裡慣有的氣味。
所以,她並沒有死?
這裡也並不是陰間?
那個叫做阪本慶太的日本男人,真的成功帶她飛離了險境?讓她欠了他一條命?
值得慶幸的是她總算記得了他的名字,畢竟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是不該再亂喊一通的了。
是阪本慶太不是板凳太太?OK!她記住了。
她試圖在腦海中拼湊著他的模樣,想了半天卻只記得他大笑時的活潑神采,以及那一口潔亮白牙,還有她因他的笑聲而莫名其妙心跳加速的詭異感受。
算了!
童顏聳聳肩,要自己別多想,他究竟長得什麼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後記得將這個恩情回報給他就是了,而這也該是他肯冒險幫她的原因吧?
接著她起身,往四周摸索走動。
她走得既慢且緩,像個初學步的孩子,因為怕撞上了看不見的東西。
童顏從未有過這樣的摸索經驗,就算是在孩提時期,她也因天賦神能,連飛天都成了,還會怕走的嗎?
她先摸進浴室,因為受不了自己渾身的腥臭味。
她在大理石洗手台上摸著了一支還未開封的牙刷及一條乾爽毛巾,經由了這些她再度確認這是一間旅社,因為相關配備周全。
摸索著打開水龍頭,她沒忘了該先試試溫度,現在她的問題已經夠多了,不想再來一個叫做「燙傷」的折磨。
她刷了牙、洗了臉,甚至還匆匆忙忙的解決了生理上的問題。
然後她皺皺鼻,嗅著了身上殘留著的濃濃血腥味,還有她的頭髮,打結得活像是一叢雜草。
至於她身上所穿著的那套不合身的內衣褲及衣服,她則暫時不去想它們是怎麼會來到她身上的。
想洗澡,卻因沒安全感只好作罷,因為她無法確定那傢伙何時會回來。
想梳頭,卻首次感受到了目盲者的不便。
她看不到鏡子,更摸不到梳子,甚至還險些摸錯了他的刮鬍刀而弄傷自己。
童顏坐在合上蓋子的馬桶上枯坐了好一會兒,始終沒聽見有人開門回來。
不願再等的她只好咬咬牙起身,摸索著緩緩走到門邊,按下門上的喇叭鎖,決定來洗個戰鬥澡兼洗髮。
她原想著應該不太難,卻在實際操作後才知道所謂的不難,其實是設定在她看得見的基礎上。
位在淋浴拉門裡的沖水設備並不如她原先所想像的只有蓮蓬頭或是冷熱水之別,它還有著頂級享受的沖瀑按摩設備。
可怕的是那些大大小小、左左右右、搞不清楚功能的按鍵所帶來的結果,什麼頭頂shower、周邊環繞噴射、按摩漸進快推式等等,就在她還只是在嘗試摸索時,身上的衣服已不幸地全濕了。
管他的!反正她本來就打算要洗澡,濕了就算了。
童顏困難的又拉又扯才能脫下黏貼在身上的全濕衣褲,然後再度摸索回到蓮蓬頭下。
所幸這回她總算沒再弄錯按鍵,可還是一個不小心小腿誤觸無意中開啟了按閘的蒸氣噴出孔,而燙出了一顆水泡。
她忍著疼繼續洗澡,並在心裡警告自己千萬別再往那個角落靠去。
終於在十分鐘後,她完成了洗澡、洗頭的既重要又艱難的工作。
只是當她把身子擦乾淨之後,問題又來了。
那問題就是,她沒有乾衣服可穿。無法可想之下,她只能摸了條大浴巾,用來裹住身子。
再來的問題就該輪到她那頭長可及腰的秀髮了,
她再度展開了摸索神功,片刻後終於在牆壁上摸著了一管吹風機。
啟動開關,看不見的她只能憑著直覺呼嚕呼嚕亂吹一氣,目標很簡單,她只求能將頭髮弄到半乾,不要再打結了就好。
無法費神再去編發成辮,童顏在一切大功告成之後長長地吁了口氣,並首次深深體悟到了盲人的諸多不便。
在她終於摸回了浴室門,轉開了門鎖,跨出了小腳,並還想繼續摸索前進時,卻赫然摸到了一堵牆!
不,那不是牆,因為牆不會熱烘烘的,也不會有硬邦邦的肌肉及微軟小腹,那是一個人,且還該死的是個男人!
因為那人並沒有豐腴柔軟的胸脯。
若是在從前,管他死人活人、男人女人,童顏一律能面不變色的從容應付,但如今看不見的事實硬是讓她少了大半的自信及應變能力,因為……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沒聽到腳步聲!
若是在從前,只要有「異物」進入距離她百公尺以內的範圍時,她就會有所警覺了。
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在門外還有個男人時,優優閒閒的洗澡、洗頭,並且戒備全無?
如果來人是想對她不利的人,那她豈不是完蛋了?
被殺事小,受辱事大,即使是以卵擊石,她都得搏命一拚!
念頭快速運作,童顏用力推開那堵肉牆,倏然轉身奔回浴室,那裡更少還有個她記住位置的吹風機,可以暫時拿來充當防身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