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依蓮已經不像當年那麼怕生了,尤其餐桌上的大夥兒跟那些性格大剌剌的黑道兄弟不同,讓她覺得自在許多。
曉葵似乎事先告知其他人某些「內情」──雖然是多事了一點,但楊昀騏也猜到這小女生的用心,心底很感謝她。因為在楊昀騏介紹過後,大夥兒並沒有多問其他,否則他們倆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為什麼楊昀騏在這裡工作三年,卻都沒見過身為妻子的葉依蓮……等等之類的問題。
但什麼都不問也顯得太過冷漠,於是阿椿姊左思右想,才熱絡地問道:「不知道葉小姐從事什麼工作?」
葉依蓮本想開口,末了卻想起什麼似的,一臉無措。
她現在是「失憶中」啊!
方纔楊昀騏並沒有和大家解釋昨天他是從醫院把她接回來的,她更不希望眾人探問她為什麼在醫院,也不想說明她失去部分記憶的「事實」。
謊稱失憶,本來只是在醫院裡自保的說法,怕把事情鬧大了,那些人會陰魂不散地伺機回來找她,也不願意楊昀騏把她送回她現在居住的地方。
她知道一個謊話可以說一次、兩次,可以讓一、兩個人知道,可是如果謊話說大了、說多了,露出馬腳的機會也愈大。
她並不知道楊昀騏早猜到她只是假裝失憶,卻不點破。
「她學的是珠寶設計,目前是一家金飾公司的設計師之一。」楊昀騏代替她回答。
「哇!珠寶設計耶!」曉葵發出讚歎之聲。
葉依蓮卻怔怔地看著他。
當年她出國唸書時,本來學的是純藝術,後來才轉念珠寶設計;沒想到他卻能夠知道這些。
楊昀騏夾了一塊她愛吃的東坡肉到她碗裡,還是她最喜歡的──油脂與肉各佔一半那種,也特地把她不喜歡的豬皮挑開了。
「怎麼了?」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楊昀騏笑問,「吃飯啊!」
葉依蓮低頭扒著飯,心裡暖暖的,卻有些疼痛。
她開始覺得,也許分開的這七年,受傷最多的並不是自己……
*** *** ***
晚上,楊昀騏整理他的廚房,順便倒垃圾,葉依蓮閒著無事,決定幫曉葵整理前院和大廳。本來曉葵並不願意讓身為客人、而且並不是椿館員工的她幫忙,但依蓮堅持這是身為食客應盡的一點本分,曉葵才稍微妥協。
回到楊昀騏所住的六樓準備休息,已經是十一點了。
依蓮換好睡衣,楊昀騏還在浴室洗澡,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知道他等會兒會到客房去,猶豫著是否該學豪放女直接把他拉回房間,還是繼續矜持地各睡各的?
他們明明是夫妻啊,也都已經不是學生了,為什麼還要分房睡?
她知道昨天才和崇華一起來找昀騏簽離婚協議,如今卻又急著證明兩人之間的關係,簡直像個急於尋找寄托、不管是哪個男人都好的輕浮女人。
如果沒有昨天那件意外,現在的她是不是已經答應崇華的求婚?
事實上,當她逼自己面對過去時,從來沒有想過是否會答應崇華的求婚,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先見到楊昀騏,這是她當初的想法。
結果她見到楊昀騏,心結仍然沒有解開,而她還沒來得及思考下一步,還沒決定是否跟崇華過一輩子,意外就發生了。
接著楊昀騏出現,在她最需要避風港的時候,重新將她接納進他的懷抱。
葉依蓮只覺得好混亂啊!也許她真的負了崇華,無論崇華是不是主導那件意外的主謀,她還是負了他五年的時間與感情。
她感覺自己跌進了深淵,奮不顧身地跳進深淵裡拯救她的,恰巧是自己最愛的人。她可不可以不要想那麼多,只憑著感覺,憑著自己真正的心意、最赤裸的感情,去選擇緊緊抓住她所愛的人?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不只是假裝失憶的這段時間,她想要他們過著真正夫妻的生活。
可是如果要她主動去要求他回房,她又沒那個膽。
這七年的教訓還不夠嗎?怎麼還那麼膽小啊!依蓮暗罵自己。
她想起今天晚餐的餐桌上,他毫不猶豫地替她說出她的職業,依蓮忽然覺得好慚愧。
這七年來,她可憐兮兮地把自己當成被拋棄的苦命女人,可是她試著找過他了嗎?他起碼知道她在做什麼,她卻連他當廚師都是今天才知道,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自怨自艾?
如果真的有心,她早該找到他,早該來到這裡……
是的,如果有心,她應該要抓住他,如果七年前的事情重演,她絕不能重蹈覆轍,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浴室的門打開了,葉依蓮緊張地從沙發上彈跳而起。
楊昀騏奇怪地看著她的反應,「妳要用浴室嗎?」
「我……」想到自己方才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她就雙頰緋紅,抬起頭卻見他赤裸著精壯的上身,下身則只穿了件四角褲,小臉更加爆紅了。
察覺她的視線,楊昀騏尷尬地一笑。
「抱歉,因為我習慣了,剛才進去時忘了拿衣服。」他記得以前她若不小心看到他這副模樣,都會捧著臉驚呼,故意說他是色情狂,讓他好氣又好笑地在屋子裡和她追著玩鬧。
似乎也想到相同的往事,葉依蓮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臉上紅潮未褪,她想起自己剛才所下的決心,於是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抬起頭。
「昀騏,你……」你今晚跟我睡好不好?不對!這樣說好像色女喔!葉依蓮覺得臉上的熱度幾乎要蔓延到全身了。
「怎麼了?」不會是他這副模樣真的讓她刺激太大了吧?
他記得她以前雖然會臉紅,但還沒到講話結巴的地步,因為當她和他追鬧著玩的時候,「色狼」和「變態」這兩個詞可是喊得順口得很,而且還邊喊邊笑,根本不像羞到不行的樣子。
「你……」葉依蓮緊張得手腳發抖,腦袋一片空白,「你房間有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