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妳再睡一會兒。」愛憐地親了親她的粉頰,其實也同樣捨不得放開懷裡的人兒,卻寧願她繼續安穩地入眠。
穿好衣服,出門前楊昀騏繞到五樓,敲了敲那扇平時會掛著「生人勿近」門牌的大門。
不一會兒,顯然剛晨跑回來的林夙櫻開了門,挑起半邊眉峰代替口頭上的詢問。
「想請妳幫個忙。」他說。
*** *** ***
椿館員工的早餐時間在七點,楊昀騏已經動作迅速地準備好每個人習慣吃的中西式早餐。吃完早餐,每個人都在工作崗位上就定位,葉依蓮又成了閒人一枚,她只好四處亂晃。
當然,在椿館員工宿舍裡,閒人並不只她一個。
向陽山莊臨近兩處觀光景點,自然而然地成了度假聖地,不同的是山莊裡有嚴密的保全組織和社區管理,放眼望去,除了美不勝收的天然景色,就是充滿異國風情的街道和建築,隨處找個地方坐下來,都能優閒地欣賞美景。
葉依蓮是在面海廣場上的露天咖啡座碰到林夙櫻的。
起先她並沒認出她,是林夙櫻先喊了她一聲「小白兔」,好半晌,她才認出那個曾經和楊昀騏一樣,也是華中超級風雲兒的林夙櫻。而且她和楊家還多了一層關係,身為十紋蘭幫主的孫女,自然也是楊昀騏的青梅竹馬。
老實說,看到她,葉依蓮有些訝異。
這個臉色病態般蒼白的女人,就是當年被譽為華中四大美女的林夙櫻?
「坐啊!」林夙櫻二話不說地邀請她與她同桌,順手捺熄了夾在手指上的淡煙,她桌上擺著筆記型電腦,在葉依蓮到來以前她還專注地在打字。
葉依蓮在她身旁坐下,一半是聽見她的命令了,就很難去違抗。
「妳不用特地把煙捺熄沒關係。」葉依蓮說,崇華經常在她面前抽煙,她已經習慣了。
林夙櫻看了她一眼,「我可不想被妳家那個半老頭兒念。」見葉依蓮對於她的話一臉怔忡,她補充道:「阿騏啊!他一半是年輕人,一半已經是老頭子了。」
依蓮也知道,昀騏一直忍耐著不在她面前抽煙。
她看向林夙櫻,其實會在這裡坐下來的另一半原因,也是想問她一些關於楊昀騏這些年來的事,那些他可能不會親口告訴她的事。
「妳想問什麼就問吧!不要露出那種眼神。」林夙櫻皺眉說道,倒不是因為嫌惡,而是有點消受不了,她一向對弱勢一些的人沒轍。
葉依蓮有些無辜地垂下頭。
她哪有露出什麼眼神?不過既然大姊頭都點明了,她也不應該太客氣。於是她開口道:「我只是想知道,昀騏這七年來過得怎麼樣?」頓了頓,又想到什麼似地加了一句,「還有七年前他究竟發生什麼事……」
總覺得昨天他把一切輕描淡寫地帶過,避重就輕地隱瞞了某些實情。
林夙櫻喝了口咖啡,闔上筆記型電腦,想了一會兒。
「妳真的不介意我抽煙?」見葉依蓮搖搖頭,她又說:「別和妳家那只說我在妳面前抽煙。」
語畢,動作俐落地又點上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裊裊白霧。
「他坐了兩年的牢。」單刀直入,毫不掩藏。
葉依蓮掩住嘴裡的驚呼。
「怎麼?嚇到了?」
葉依蓮搖頭,「我只是……」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眼眶泛紅,「我在國外自怨自艾,卻不知道他正在受苦,真是不可原諒。」
「妳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是流淚的原因不同罷了,不是嗎?
「至少我可以回來陪他。」如果她知道,無論如何也會飛回他身邊。
「怎麼陪他?陪他坐牢?」林夙櫻忍不住失笑,「他就是不要妳回來。」
「我不能陪他坐牢,但至少可以經常去看他。」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哽咽了。
林夙櫻抽了一口煙,卻故意把煙噴在眼眶泛紅的小人兒臉上,激得她一陣嗆咳。
「妳要是回來了,楊家的仇家會一天到晚找妳麻煩。曾經和楊家交好的,不是和楊家同樣面臨著困境,就是為求自保袖手旁觀,阿騏在牢裡還要一天到晚擔心妳的安危,不是更麻煩嗎?」
葉依蓮委屈地垂下頭,「那至少……我可以寫信給他……」
「然後讓想要找楊家麻煩的,有線索可以找到國外去,是嗎?」
葉依蓮嘴巴扁了扁,林夙櫻頭大地揉著太陽穴。
「拜託妳不要這麼愛哭,要哭不要在我旁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妳呢!」
「對不起。」她拿起桌上的餐巾擦去眼淚,赧然地道著歉。
「反正事情都過了,後來那些千方百計想扳倒楊家的人,在黑道中也沒能站穩自己的腳步,被其他勢力鬥垮。阿騏在牢裡不到兩年就假釋出獄,大學沒念畢業,他也不打算再回學校,就和一個熟識的長輩拜師學廚藝,然後三年前他來我這裡當廚師,就一直做到現在。」幾句話簡單扼要地說完,又閒閒地哈了口煙。
「那他為什麼不來找我?」既然風雨已竭,為什麼不和她破鏡重圓?葉依蓮好落寞。
「妳呢?妳又為什麼不來找他?」她反問。
「我……」自責湧上心頭,「我不敢。」
「兩個笨蛋。」林夙櫻閒閒地下了結論。
「我也知道我很糟糕,不知道我這七年來到底在做什麼。」兩手十指絞在一起,恨不得時光重頭,她一定逼自己鼓起勇氣,「如果我早一點來找他,我們就不用白白浪費這七年,我也不會……」
不會拖到崇華向她求婚的現在,早已剪不斷的感情愈加地困縛在一團混亂當中。
「一個人能夠在還有時間和機會挽回錯誤時看清自己的愚蠢,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林夙櫻打斷她的自責,「有些人一直等到生命走到盡頭,無力改變事實時,才發現自己鑄下大錯,妳應該感到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