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秋水與他的情意顯然非同一般,秋水之死對他更應觸動極大,驟然有個如此相像秋水的人出現在眼前,他怎麼可以狠得下心下手去殺?
難道秋水的死與他的關係並非那個小妖口中說的那麼愁腸萬縷,而是另有隱情嗎?
清晨出門,早有侍衛在門口等候,躬身說:「檀大夫,昨夜休息得好嗎?」
「很好?」她看到對面的東廂房房門大敞,問道:「王爺已經出門了?」
「王爺有事外出,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王爺吩咐說今天在這裡原地休整一日,明日再上路。」
「哦?」她問:「知道王爺去哪裡了嗎?」
侍衛猶豫了一下,「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得出那個侍衛有所隱瞞,但她並不想逼求答案,於是笑笑:「謝謝小哥相告。」
她正準備回房,就見外面有個兵卒急匆匆地跑進來,問道:「檀大夫在哪裡?檀大夫在哪裡?」
她認出那個小兵是昨日為她護行的士卒中的一位,大聲回答:「我在這裡,有什麼事嗎?」
那個士卒忙跑過來,焦慮萬分地說:「檀大夫,麻煩您去外面看看,好多兄弟都肚子疼得厲害,不知道是吃什麼吃壞了肚子,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她神情一肅,立刻跟那名士兵走出驛館。
果然,驛館外的營帳內外,橫七豎八地躺倒很多士兵,每個人都好像是疼痛難忍,「唉喲唉喲」地呻吟著。
檀香走到最近的一位生病的士兵跟前,半蹲下來,問道:「你哪裡不舒服?」
「我,我肚子疼得厲害。」那士兵額頭上全都是大顆大顆的汗珠。
「大夫,是不是他吃壞了東西?」剛才來叫檀香士兵也跟了過來。
檀香並未像其他大夫那樣把脈,她的右手食指在生病士兵的額前輕輕劃了一個圓圈,然後點在眉心三寸之上,左手按在士兵疼痛的小腹處,全神貫注地靜靜按了一會兒後,收回雙手。
旁邊那個小兵見她看病的樣子如此奇特,不由得非常好奇:「檀大夫,不切脈您都能診出來他的毛病?」
檀香沒有立刻回答,她又起身走到另外一位生病的士兵身前,同樣是以這樣的姿勢診病。由此連看了十來人,她終於長身而起,回首問道:「你們這裡可有香鼎?」
「香爐?」聞訊而來的副將接過她的問話,說:「驛館內只有供奉佛祖的香爐。」
「那也可以將就。」她迅速吩咐:「幫我把香爐準備好,三支新香,一盆清水。」
「啊?」副將怔了怔,這算什麼門路?是看病還是開壇做法啊?怎麼這麼檀大夫看病的方式好奇怪。不過他們也聽說這個女大夫是陛下親自送交王爺照顧,想來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便不敢多問,匆忙跑去準備。
香爐擺好,三支新香交到檀香的手中,清水也已放在腳邊。
檀香接過三支香,雙手合十,拇指貼在額前,恭恭敬敬向佛像長揖三次,然後引燃了香,將香灰倒進清水之中。
待一切完畢,她對身後還在呆看的那名副將說:「好了,把這些水分給那些生病的人喝。」
「這水,可以……治病?」副將現在覺得她越發奇怪,就這麼幾個動作,一盆灑了灰的水就可以治病救人?那這大夫也未免太好當了。
因為關係到許多人的性命,他也不敢貿然行動。
檀香一蹙眉:「你不信我嗎?」
但見她蛾眉凝練,竟有股說不出的威嚴之氣,副將不由自主地開口應道:「屬下這就去!」
他剛端起水盆,就聽到外面有人喝道:「放下!」
眾人回頭,只見鳳玄鈞大踏步地走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切,他的面色如鐵,問道:「怎麼回事?」
「那個……」副將還沒開口解釋,檀香回答:「那些軍士中了邪,不能行動,必須用佛前香灰破解妖術。」
鳳玄鈞的眉毛擰成結:「中邪?怎麼回事?」
「有人對他們下了巫術。」檀香說:「你要是多拖一個時辰,他們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副將一聽就害怕了,端著清水就想出去,鳳玄鈞又說道:「等等,你憑什麼用這盆水就讓我相信可以救人?」
檀香反倒覺得他不可思議,「他們命在旦夕,我施法救人,有什麼相信不相信的?」
施法?鳳玄鈞一聽到這兩個字臉色更加古怪,「你也會妖術?」
檀香一愣,旋即笑了,原來他在乎的是這個。
「妖有妖道,佛有佛法,但現在不是和你談經論道的時候,王爺,你要是再拖延下去,後悔的可就是你了。」
鳳玄鈞深深地看了她一陣,對副將擺了擺手。早已等得心焦如焚的副將如領聖旨,立刻端著水盆跑了出去。
「陛下說是給我送個大夫,可沒說你會妖法。難道你治病救人就靠這點香灰嗎?」鳳玄鈞對她的醫術產生質疑。要是這女人真是鳳玄楓故意安排給他的,那她就是不會半點醫術他都不奇怪了。
「無信於人,如何讓別人信之?」檀香雙唇翕張,緩緩說道。
「你說什麼?」鳳玄鈞聽著刺耳。這女人竟然敢當面指責他?她以為她是誰?
「王爺不信我,這怪不得王爺。要做到全心信任,若非是數年知交,就是心胸極大開闊,而王爺與我不是前者,只怕也不可能是後者。」
「你說本王是心胸狹窄的小人?」鳳玄鈞微怒道:「你可知本王是誰?」
「當然知道。王爺是先皇第二子,當今鳳皇的兄長,鎮守邊關的大將軍,國家的棟樑。但是這些虛名頭銜都與心胸無關。一個心胸不寬闊的人,就是有再多的封號又能有什麼大的作為?」
眼看鳳玄鈞幾乎要發作了,那名副將興沖沖地跑進來,大聲喊:「王爺,那些將士們都好了!檀大夫的藥方果然靈驗!」
鳳玄鈞一震,收起所有剛到嘴邊的斥責,盯著檀香看了片刻,轉身走出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