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陛下派赴前線的軍醫,自然不能走。」檀香淡淡的應對。
「那狐妖呢?」鳳玄鈞盯著她,目光如炬:「你可知你放走她就是和我做對。」
檀香正色道:「我不能看著她傷害你手下人的性命,也不能看著你傷她的性命。既然你認定我是要與你做對,那我也無話可說。」
鳳玄鈞說:「與我做對的人我絕不會留,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檀香笑笑:「沒想到你的氣量這麼狹窄,路途未到一半你就要趕我回去是麼?我偏不回去。既然我說了要到前線去,就一定要去。大不了我們各走各的路,邊境軍營再見。」
她霍然轉身向外走去,鳳玄鈞脫口道:「你站住!」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她依然背著身子。
「你到底是誰?」他一字一頓,「你跟我同行,真的是為了治病救人麼?我希望你如實回答。」
她沉默許久,「若我說,我有別的目的,你會怎樣?」
「那要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鳳玄鈞的音色更沉。
她倏然轉身,目光幽渺地望著他:「若我說,我是為了王爺您而來,你要怎樣?」
鳳玄鈞渾身一震:「什麼意思?」
她的臉上卻煥發出淡淡的笑容:「王爺別擔心,我不過是說笑而已。到前線去不過是為了還我的一個心願,希望能救治更多的人,僅此而已。」
鳳玄鈞疑惑地看著她,對於她的話只是半真半假不能相信。這女人變臉變得好快,前一句話說的好像是發自肺腑,後面這句話又似乎真的是玩笑。到底哪句才是真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將目光游移到她身邊那個女孩身上,這女孩剛次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們說話,但是目光靈活,表情豐富,除了在聽,更像是在揣摩什麼。從哪裡又多出這麼個丫頭?
「你是誰?」他的目光如電,直指小瑤。
小瑤本來還抱著看戲的心情看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一不留神被鳳玄鈞點到頭上。
「啊?你在問我?我叫小瑤,是檀大夫的朋友,在這裡碰到她,特意跟過來瞻仰武王的風采。」她笑容很諂媚,說的毫無破綻。
鳳玄鈞也沒有過多留意她,又將目光移到鳳玄城的身上:「你跟我來。」
「他這個態度是不是代表你可以留下來了?」小瑤好奇地湊到檀香身邊問:「那今晚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住?」
檀香不知為什麼長出一口氣。
今天她忽然覺得做人的確是很辛苦。很多真心話不能說出來。她瞞著鳳玄鈞,小瑤也瞞著他們其他人,連鳳玄鈞也有事情要隱瞞所有人。大家都做不到心如明鏡,難怪五祖慧能的那支偈子可以贏得佛祖的真傳: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說的好,人心蒙塵,只因為人心中裝了太多的俗事,做不到無我無心。
她只做了幾天的人,就體會到有這麼多「剪不斷,理還亂」事情。若真的了斷情劫,她的心還能做到徹底的空明嗎?
「你不在城中幫你三哥,怎麼跑到這裡來押運什麼糧草?難道朝中無人了?」
鳳玄鈞看著鳳玄城,很是不解。
鳳玄城向來都不喜歡軍務,又好享受,雖然號稱掌管錢糧,但從不曾親自到戰場去過。這一次是怎麼了,他竟然肯大老遠地親自押送糧草奔赴邊關?
「三哥說二哥一個人在邊關獨守很辛苦,讓我出來轉轉也為三哥分憂。」鳳玄城的眉宇間並沒有什麼喜色,「三哥如果怕麻煩,我可以帶人另走別的官道。」
鳳玄鈞這才有些明白,鳳玄城之所以出來並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鳳玄楓的授意。不由得不大高興。老三何必多這個事?玄城和他同一段路,就能改變以前對他的成見麼?反倒是給自己又多添一些麻煩。
雖然不高興,但他沒有表示在臉上,「既然來了,還是同路比較好。雖然鳳國向來平靜,但是你沒有帶過大軍走這麼遠的路,如果遇到意外只怕你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他頓了頓,又想起一件關鍵的事:「還有,剛才那個檀大夫是你三哥派來的,但我總懷疑她與妖精有什麼關係。昨天甚至還放跑了一隻企圖害我的狐狸精,你最好也當心些。」
「妖精?」鳳玄城微微動容,「大哥怎麼會和妖精有牽連?」
鳳玄鈞忽然意識到自己失口說錯了話。關於嫵媚的來歷,鳳玄楓曾經告訴過他,但是鳳玄城並不知道。
「並不與他相干,只是這女人行事古怪,能破解妖法,所以我才懷疑她的出身。」他急忙撒了個謊遮蓋過去。
玄城的表情鬆弛下來,好像是鬆了口氣。「我想三哥也不會與妖精有所牽連才對。」
「好了,我吩咐人給你準備廂房,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回邊關。這一趟大概需要些日子。你那輛馬車上帶夠東西了嗎?」
「出門時都已經叫管家備齊,應該……」玄城說著說著突然住了口,怒道:「二哥是在取笑我嗎?」
玄鈞哈哈一笑:「就當是二哥和你開個玩笑。你這輛馬車實在是醒目得很,不像是押運糧草的監管馬車,倒像是皇城貴族公子哥出門踏青用的。」
玄城白皙的面孔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咬著細白的牙齒,他恨聲說:「那就麻煩二哥幫我準備一輛適合行軍的馬車。」
「那倒也不用。那些馬車又小又窄,況且也沒地方放你那些寶貝,萬一你渴了餓了,吃不慣我們的粗糧,這馬車還是很管用的。」
鳳玄鈞倒不是故意要和他敵視,只是實在有點看不上鳳玄城出門在外還要擺排場的架式。諷刺他幾句也是為了提醒他一些為人做事的道理。
但鳳玄城從來都聽不得重話,鳳玄鈞的話他本來就不愛聽,現在聽到更覺得刺耳。他一甩袖子,說了聲:「謝謝二哥指教,」然後奪門而出。
鳳玄鈞收起臉上戲謔的笑容,冷淡的眼神倏然浮起,劍一般掃向旁邊的窗戶。他悄悄走過去,用力一推——窗外只有搖擺的樹枝和幾縷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