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想用什麼下注?」
「我有……」
話太快,初蕊停住話頭,深吸氣,再開口變得有幾分遲疑。「我有……我有……」
「妳有什麼?」他心情好,追著她的話跑。
為什麼心情好?那麼多年了,他的心情向來沉重,為什麼在今天、在一個聒噪女人身邊,他卻覺得心情好?是她談話內容太有意思?並沒有。是她長相太可人?她長相是不錯,但不錯的女人滿街跑,他從未因她們心情好過。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
無解。
無解的他,無解得在每個心情惡劣的深夜裡,總會播放她的居家影片,彷彿寧靜的她能為自己帶來平靜。
「我什麼都沒有,東西全是你給的。」歎氣,以為自己好富裕,沒想到東找西尋,才發覺自己真正擁有的,貧乏得可以。「對不起,我不賭了。」
搖頭,又是沁心美麗,她益發美艷了,在養她兩個月之後,頰邊蒼白掃去,淺淺的紅染上腮邊,她是他的新款芭比,由他親手妝點嬌妍。
「如果妳輸了,獻上妳的初吻。」沒錯,他還沒動她,原因是……很好笑的借口──她未滿十八,不過,馬上要到子,屆時,他不會對她客氣。
不答話,眼光游移,這種話教人怎麼接,笑笑,她岔開話題:
「知不知道哪裡是賞鳥的最佳地點?我告訴你,是這裡。」她拉起雍叡的手,領他走到一從矮樹後。「賞鳥的時候要安靜,不能奔跑吵鬧,要是你看到母鳥教小鳥飛翔的畫面,我保證你會跟我一樣感動……」
她叨叨說話,不停。
軟軟的聲音、暖暖的氣息在他耳邊蕩漾,不自主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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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他懷中,喘息未歇停,那痛啊……鋪天蓋地,然更多的是悸動,一陣陣,從心底傳到指間、傳到末梢神經。
他一貫沉默,他用大手輕輕順著她的發、她的背。
他不會安慰人,尤其在這種時候。她是初體驗,看見她眼角淚水緩緩往下流,他知道一定很痛,痛慣了的人會淚流,表示這個痛楚超過她所能忍受。
她的背有許多被鞭笞過的痕跡,這在她為自己挨槍時,他便分明。
此時,撫過舊傷口,仍是忍不住心驚,是怎樣的遭遇、怎樣的父母,能這般對待兒女。
徵信社從阿桂姨口中的資料得知,初蕊有一對可惡雙親,拿了舊住址,他們到初蕊老家深入追查,查出她大半個童年,還有一個連初蕊都不曉得的可怕事實。
初蕊的父母親死了,在拿到初蕊的賣身錢後,他們沉迷在賭桌酒精中,日復一日,先是初蕊父親酒精中毒身亡,後是她母親輸掉最後一分錢,神志恍惚,跌落山谷,聽說是二十餘丈的山谷,發現時已死亡多日。
村人都說他們罪有應得,只是可惜了一個好女兒活生生被推入火坑。
當雍叡細讀徵信社所交上來的報告時,並不覺得有太多感受,說苦,這算什麼?天御盟裡的兄弟,哪一個不是苦頭吃盡、身世淒涼?但當他的手觸上她凹凹凸凸的背脊時,心還是忍不住緊縮抽痛,隱隱的痛,一陣強過一陣。
「明天我讓整型醫生過來。」他說。
他不愛心痛感受,不愛那一條條傷疤提醒她的不堪過往。他習慣將介意的事情消滅,不教它們影響自己,所以,為著心情著想,他決心改造初蕊的背脊。
「整型醫生?你嫌我的眼睛不夠大、臉皮太鬆、法令紋明顯?」亂舉了一大堆,她實在不明白,有什麼道理,必須看整型醫生。
「他會把妳背上的疤除去。」
背上的疤……是啊,優渥的日子過得太多,他不提,她幾乎忘記自己有一片可怕的背脊,橫的豎的,縱橫交錯,交錯出一副可怕景色。
她沒忘記因為這片疤,她在師父眼底看見憐憫,學校護士看見它們,甚至當場落淚。那是她前世欠給父母親的記錄,是她永遠無法抹去的自卑,咬唇,他傷到她的痛處,痛極了,卻不敢喊救命。
「對不起。」初蕊說。
對不起,她再努力都當不了完美商品;對不起,她對自己的瑕疵無能為力。他在她身上花的錢,足可以換得更好的服務。
卑微感上升,寒慄傳過,她對他,真的抱歉。
他沒聽進去她的對不起,她卻以為他不屑自己的道歉。惱怒了對吧?買到瑕疵品卻不能退貨,他肯定千百般懊惱。
推開他,她想背過身,安慰可憐的自尊心,卻又害怕他看見自己殘破部分。
「妳做什麼?」濃眉挑起,他橫眼望住她的退卻。
「沒、沒有。」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勉強逼出幾句話撐場面。「我只想啊……只是在想,正常男女在這種場合,應該說什麼話比較不尷尬。」
「我們的關係不一樣。」他難得地回了她的話。
她卻也難得地曲解他的話。
當然不一樣,人家是男歡女愛,不管是論愛情或半晌貪歡,總是啊兩人站在對等關係,你情我願,背過身誰不欠誰。
而她之於他,是豢養、是寵物、是月虹家後院那一大片見不了底的森林鳥。啾啾夜啼,哭誰弄破牠的巢,害牠歸不了巢、尋不著家,他給了她金籠子、餵給她上等飼料,她該用盡力氣引吭高歌,博得他短暫快樂才是。
「是不一樣啊!」仍然尷尬,同樣乾笑,她的笑容已不只只是勉強。「你沒送我玫瑰,沒給我一個美麗的燭光晚宴,你隨隨便便奪走純情少女的初夜,不知道是老天爺對你太好,還是上天對我太壞。」
越說……越擰……倏地,初蕊住口。
亂了,她在說什麼鬼話?居然和主人計較起玫瑰和浪漫?瘋了,她肯定瘋病不輕,才會忘記自己的定位。
雍叡看她,玫瑰?院子裡不是種了一大畦?燭光晚餐?他哪一頓沒把她餵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