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牛郎織女踏上鵲橋,一步步搖晃,走到心心唸唸的人兒身旁,那淚啊,竟是止不住,斷不了。想著明朝分離,又是三百六十日的思念,朝朝暮暮,暮暮朝朝,那沉痛一天重過一天。
何不分手,饒了喜鵲也饒過思念?
眨眼,兩顆淚水眨落報紙,在雍叡的胸口上暈出兩個黑點,淚水入了他的心,不知他能否知覺?
警察望一眼初蕊的淚水,再看看報紙,靈機一動,走到電話邊。
果然,不出一個小時,雍叡派了人將初蕊接回家。
*** *** ***
客廳裡,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地面都能聽見。
所有人員齊聚,垂手站立。雍叡坐在牛皮沙發中一語不發,冷冽眼光逐一掃過。
真行,二十三個人、二十三雙眼睛,居然能把一個女人看丟,脾氣抑在喉間,怒焰狂濤在胸中翻湧,他越不說話,眾人越是戰戰兢兢。
「盟主,是阿爆的錯。」他站到前面,挺身認錯。
認錯便行?別開眼,雍叡不想搭話。
二十分鐘前,他的副總裁歐陽昌打電話來,說有個叫范初蕊的女人被帶到警察局,警察打電話來詢問,問他認不認識她。
雍叡否決了,然後派李昆到警察局把她帶回來。
阿爆和李昆從頭到尾都是他的人,學問不多,但對他最為忠心,歐陽昌則是義父的人,他睿智、能力高超,但他效忠的對象是義父,會跟在他身邊,助他改造天御盟,只因那是義父臨終前的交代。
所以,他絕對站在時寧那邊,要是讓他知道初蕊的存在,他敢保證,歐陽昌會想盡辦法把她弄走。
「盟主。」
「退下去,明天開始,我不要再看到這些人。」不管什麼勞工保護法,他要誰留誰便留,他要誰走,誰都別想再出現他眼前。
「不是他們的錯。」門打開,初蕊走進來,淡淡說。
她手裡還抱著報紙,彷彿那是救命浮板,不牢牢抱住,下一秒,她會沉入水中,再不能見天日。
「不是他們的錯,是誰的錯?」
乍見初蕊,雍叡的火氣冒上來,該死的女人,該死的讓他擔心一整天,他心神不寧、心浮氣躁,幾次按捺不住,他想親手將她抓回來,對她咆哮吼叫,實施震撼教育,確定她再不會出現下一次意外場景,然後擁她入懷,安撫自己狂亂心情,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沒有不告而別,她仍然安安穩穩待在他圈出的園地,片刻不離。
「我的錯,是我違背承諾。」
該她的,她認,不該她的,她也認,反正她認定自己欠盡天下人,非得件件償、樣樣還,還夠了,命運才會把她帶往別的方向。
「妳也知道自己違背承諾!」
他暴吼一聲,滿屋子人噤若寒蟬,只有初蕊不畏懼,她站直身,定定望住他。
「是。」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選擇跟隨他?那是個天大的錯誤啊!她以為這種生活很好,以為自己比旁人清心寡慾,以為自由不重要,以為一輩子當情婦能滿足自己,哪裡曉得,心底空洞隨著年齡增長,越變越空,越空越痛,然後,她推翻了之前所有認定。
「我叫妳說話。」
說話,對,她想說的話很多,她該問問他,為什麼要花大心血,築這座金屋,藏起一個滿身風塵味的女人?她還想問,娶秦時寧是因為還恩或是愛情濃郁?若是還恩,這樣的婚姻能有多久的維繫?若是愛情,他們約定了此生,之後呢?也約下生生世世嗎?
可她明白,這是侵犯隱私的話,他不愛聽,他想聽的是,為什麼她不肯乖乖待在家裡,為他準備紅燒獅子頭,為什麼她答應他的事,件件做不到。
「不知道。」她回了一個莫名其妙答案。
果然,莫名其妙答案再度把雍叡惹火,手用力往桌面上一拍,他站起身。「范初蕊,妳是什麼意思?」
「意思?」她緩緩搖頭。「我沒有。」
她的態度近乎挑釁了,雍叡迫近問:「妳知道,在天御盟裡違反命令的人,要接受什麼樣的處罰?」
「不曉得。」
之前,她沒聽過天御盟,只是懷疑,為什麼所有人都喊他盟主。今天的報導,她懂了,知道台灣有這樣一個大幫派,知道雍叡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和她這類泛泛之輩,本就落差懸殊。
他和秦時寧,才稱得上門當戶對吧!
「好,今天我就叫妳見識,李昆,把我的鞭子拿來。」
要是她像平時乖乖低頭認錯,他可以吼幾聲便放過她的,可她的態度不對,不對到讓他產生恐慌,讓他覺得自己將要掌握不住她的生命。
先李昆一步,阿爆跪到雍叡面前。「盟主,請你不要,初蕊小姐禁不起這個。」
阿爆明白,初蕊小姐在盟主心底是有份量的,多少年來,他見過盟主對待其他女人的態度,若不是她特殊、若不是她佔有位置,盟主不會在訂婚隔天出現,更不會為了女人,對所有人發脾氣。真傷了初蕊小姐,他相信,盟主會後悔。
「妳倒厲害,連阿爆的心都被妳收買,請問,這段期間,妳交了多少朋友,讓他們幫助妳逃開?」他怒瞪初蕊。
很好,這麼一來,她又多犯下兩條規定。
「如果這裡是天堂,我何必『逃開』?」終於,她被逼出真心話。
「妳的意思是這裡是地獄,逼得妳不得不走?」冷笑,他揚眉。
「但願它不是。」
「意思是這裡妳再也待不下去,妳想走?」他的口吻更形寒冽。
「我可以嗎?」她反問。
「妳能去哪裡?」
「回山上,尋我的父母親。」
「妳有父母親?」他笑,鄙夷。
「他們再壞都是養我育我的父母,沒有他們,沒有今日的范初蕊。」
「弄清楚,今日的范初蕊是我造就出來的,妳的氣質、妳的素養都是我花錢換來的。他們有什麼功勞?他們養出來的范初蕊不過是一個低俗、沒有知識水準的鄉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