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朝她走來的奶媽,康澄心焦急地望著楚梁的臉,期待他說出一句她想聽的話。
「你走吧!」楚梁的語氣奸低好沈,掩不去其中的無可奈何。
也許他該讓腦子放空,該奸奸想想如何才能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喜歡已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小姐,別讓老爺久等,咱們回家吧!」奶媽再一次出聲提醒。
對奶媽的催促置若罔聞,康澄心只是靜靜地望著楚梁,心底被一波波襲來的憂愁給搗得身心俱疲。「海星是你給我的勇氣,我會帶著勇氣回來找你。」
蟲聲唧唧,貝殼花園的空氣裡飄散著香蜂草的氣息,望著那逐漸遠去的纖細身影,楚梁強壓下追上去的衝動,對著明月無語歎息。
*** *** ***
夜漸深,原本炎熱的天氣竟在康澄心離開後,開始落下傷心的雨滴。
楚梁下意識移動步伐,當他回過神時,已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康澄心所住的房間。
斜風細雨順著末關上的窗戶飄入了房間,吹落一地的紙張。
楚梁蹙著濃眉,彎下身拾起那一張張紙,絹秀的字跡落入眼底。
心動
醫生說我的心臟就快跳不動了,爹地說他傾盡一生心血也要為我找到一顆新的心臟。
我好怕,這樣的手術是不是會讓我像媽咪一樣,讓我不再醒來?
只有心動,才能感受一切嗎?
藍天
六月的海透明澄澈,莫名的感動在胸中擴散,我不敢想像,碧海藍天就在找眼前。
如此寬闊的天空,我握得住嗎?
這一天……該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時候吧?
當時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眼花,沒想到坐在前方的漂亮女孩是真的在落淚。
悸動
只要在同一天遇見我三次,我就追你當我的女朋友!
那一個有著麥褐色健康膚色的男人竟這麼對我說!
他好無禮,可是為什麼我的心還是不聽話地拚命跳著,難道……我的痛又發作了?
丟掉藥罐子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被針筒、滴管圈覆住身體,一圈一圈把我束縛住。
是不是讓自己沈在藍色深海裡,我就可以不必當藥罐子了?
壓在角落的日期是在她不小心掉下海的前一天。
看著康澄心充滿不安的深藍筆跡,楚梁不禁慶幸當日的巧合。
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帶完兒童團後又跑去潛水,那心兒是不是就真的成了水鬼,丟掉那個讓她討厭的藥罐子身軀?
楚梁思及此,便不自覺地打了個恐懼的冶顫。
「心兒妹妹半個月後要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春語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回過頭,楚梁臉上有著難掩的震驚,心兒從未向他提過!
「她沒告訴我們,或許就是因為害怕……那時候闕偉就大略提過,她的狀況若沒接受正當處理,情況並不樂觀。當時我沒去細想,以為只是一般的心臟病……在
她父親到了之後我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楚梁只覺得自己的腦門彷彿重重挨了一棍,臉色鐵青。
難怪!難怪她在臨走前對他說那句—海星是你給我的勇氣,我會帶著勇氣回來找你!
他真要被這丫頭給氣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就不能依賴他一點……為什麼她就這麼狠心地把他封鎖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之下!
難道對她而言,他就這麼不可信賴?
春語看著他愈見陰霾的神情,歎了口氣。 「你去台北一趟陪她吧,陪她度過這次難關,不管結果如何,都下要讓自己再後悔一次了。」
「我快被她氣得腦溢血了!難道我這麼讓她無法信賴?」再也掩飾不住惱怒,楚梁在春語面前毫不掩飾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難道你還不懂,你對韻嬛的深情是她的束縛嗎?」
或許春語沒有十分瞭解康澄心,但卻可以瞭解楚梁對韻嬛的執著,也瞭解單純的康澄心和所有女孩一樣,對他的深情有著又懼又怕的心理啊!
楚梁皺著眉,瞠眼看著春語,瞬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春語或許是這世上最……最瞭解他的女人吧!
*** *** ***
睜著眼,康澄心始終無法入睡,聽著時鐘滴滴答答的走動聲,她的心緒還是盤旋在那片碧海藍天之間,久久無法回神。
「爹地!你能不能把醫院的牆都漆成藍色?」康澄心茫然盯著雪白的牆面,飄渺地開口。
「說什麼傻話,醫院的牆不能改顏色的。」不以為意地回答女兒的問題,康義遠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因為低頭看書的姿勢而逐漸下滑。
望著父親的模樣,康澄心微微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心存冀望,手術過後,她還可以活下來嗎?
下意識縮緊的掌心因為稜角分明的海星而傳來微微的痛意,康澄心把心裡所有不安的情緒全都藏進海星裡。
「爹地,你在看什麼?」康澄心側過頭,不解地看著父親為何一整夜都盯著手中的資料。「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不是一直想要『雙心貝』嗎?我在找管道,說不準過些天就可以拿來當你手術成功的賀禮!」康義遠的目光始終沒離開手中的資料,話語中有著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溺。
康澄心眨了眨眼,她被父親的話煨暖了心,或許在別人面前他是嚴肅不可侵犯的,但在她面前,父親永遠是最疼她的人。
「爹地,我不要雙心貝了。」為了雙心貝已經失去了一條寶貴的生命,她不希望再去執著那些無謂的追求。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美的,更何況現在她掌心所握住的,是一個更值得讓她珍藏的瑰寶。
那是用錢也買不到的真心啊!
「傻丫頭!」康義遠笑著握住女兒的手,意味深長地道:「你真的很幸運,知不知道?有多少心臟病患都無法完成移植配對,但你完成了,雖然遲了點,但爹地還是很為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