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在一群粗魯奔放的男人堆裡,她得時時小心,處處提防,不能讓人識破了身份,否則她的麻煩就大了!
想到這一層,她猛地想起今夜就寢的問題。
喔,這是個大麻煩!
她心緒混亂地轉身跑回了氈房。
她在小帳篷裡忙碌安排,大帳篷裡的彭峻龍也忙得不可開交。
今夜與玉琪的交談讓他擬定了行事的方向,於是他來到大帳,想查閱地圖。
可是當他點上燈將這裡看清楚時,不由怒氣騰升。
「這簡直就是瀆職!」彭峻龍生氣地罵著,立即讓士兵喚來蘇震。
「軍營指揮所、議事廳怎麼可以像個大雜鋪?」他指著胡亂堆放在一起的軍事地圖、巡防紀錄、官兵名冊,及朝廷和將軍府往來的信函文書,嚴厲地責問道。
蘇震板著臉道:「大人明察!營裡沒通判,卑職哪有時間整理文書地圖?」
彭峻龍看了他一眼說:「我們得自己找人做這工作!今夜先將這裡整理清楚,整理不完,誰都別想睡覺!」
看他語氣堅決,眼神凌厲,就算心裡再不滿,蘇震也不敢多說,立即喚來隨從及幾個士兵,要大家連夜按照彭大人的要求整理營帳。
「小七為何不來幹活?」看到彭峻龍的隨從沒來,蘇震不高興地問。
正在收拾地形圖的彭峻龍頭都不抬地說:「蘇校尉不是說他還是個孩子嗎?這些事孩子能做什麼?有士兵做就行了。」
蘇震聞言沒有話說,可是臉色很不好看。
士兵們做事都很賣力認真,其中最讓彭峻龍滿意的是阿烈。
看來在大戶人家做過事就是不一樣,他總是能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能將東西放置得順手整齊,做事也很有條理,最重要的是他識字,這讓彭峻龍十分欣喜。
「他在卑職府上做了十年的伴讀,當然識字!」聽到彭峻龍稱讚阿烈做事好又識字時,蘇震得意地說。
「是是,蘇大人說的是,這都是當年鎮北將軍府的栽培!」阿烈連聲附和。
彭峻龍說:「那好,本將令阿烈即日起做三個月通判,三個月後,若經本將考核合格,自會呈報將軍府,正式封職加官!」
聽到他這番話,蘇震瞪大了眼睛。「他可是沒有資歷背景的下人呢!」
「非常情況,可有例外,這些本將自會安排。」
彭峻龍果決的語氣,令阿烈和士兵們個個都面帶笑容。
阿烈當即跪在地上,對彭峻龍連連磕頭行禮,感激地說:「謝大人賞識!謝大人抬舉!阿烈定不負大人厚望!」
蘇震心裡不滿,酸酸地說:「阿烈定是祖上積了德!」
可沒人接他的話,大家都埋頭幹活。
當大帳收拾好,人們都走後,彭峻龍又查閱了一會兒地圖資料才離開。
氈房沒點燈,小火爐裡有星星點點的火光,火上的大銅盆裡是半滿的水,旁邊還放置了洗臉用的布巾。彭峻龍伸手試試,滿意的點點頭,小七給他留了熱水!
彭峻龍感激地回頭看看地氈上模糊的身影,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撇開那讓人討厭的娘娘腔不談,這個路上「撿來」的小跟班真是越來越稱職了。
就著盆裡的溫水洗了臉和腳後,彭峻龍脫了衣服,踏上毛氈。此刻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看得更清楚,而臉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小七裹著棉被曲著身體橫睡在毛氈上,而那床寬大又厚實的毛毯則放置在地氈另一頭,顯然那是要留給他蓋的。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橫著睡?又為什麼睡覺時也不脫衣摘帽,可以說除了鞋子,她什麼都沒有脫就呼呼大睡了。
他有趣地坐下,看著那縮成一團的身子,很想知道他這樣睡覺會舒服嗎?
難道是自幼乞討,培養了他就是睡著了也不解除的自我防衛意識嗎?他心裡揣測著,並動手拉開她裹在身上的棉被。
可是他的手才碰到她繫在腰上的鞭子,一隻拳頭就往他臉上揮來。不過那拳頭對他這樣的練家子來說絲毫不構成威脅,反而被他一把捏住。
「喂,你這小跟班又想對主子動手啊?」他壓低聲音問。
原先躺著的小七此刻已經坐了起來,他睡意矇矓的雙眼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因為還沒完全清醒,出於女孩子天生的自我保護意識,她根本沒有細想,就掙脫被抓住的手,再次揮拳全力向彭峻龍擊來。
這次彭峻龍沒有那麼幸運,他看見玉琪睜開眼睛,以為她認出了自己,所以一覺察到她的掙扎就放開她,根本沒防著她會立即又打出一拳。於是匆忙一躲,那拳頭沒打在他臉上,而是落在他的肩膀。
雖然不痛,可仍讓彭峻龍吃了一驚。他警告道:「小七,你可別太過分!做主子的我忙了大半夜,做跟班的你睡了大半宿,還敢動手打人,天下有這道理嗎?」
「噢,大、大人!」這下玉琪真的醒了,看到他揉著肩膀,便急忙道歉。「對不起!我睡迷糊了,不是故意打你的……」
彭峻龍見她一臉驚恐,笑道:「放心吧,你那一拳連替我抓癢都不夠,沒事的。倒是你怎麼了,做噩夢啦?」
玉琪因剛被驚醒就面對著這張她日思夜想的面孔,卻又有情難表,有苦難言,不由心緒大亂,支支吾吾地說:「沒有,沒有。」
「那為何揮拳就打人呢?」
「我……」玉琪眼珠一轉,還是將責任推到他身上比較安全。「都怪你碰我。在我睡覺時,不管是誰碰我,我都會打他!」
彭峻龍看著將自己全身緊裹在被子下的他,心想這一定是在流浪時形成的自我保護習慣,不由心懷同情。
但他不習慣安慰人,便指著被褥笑道:「就這麼點地方,我這麼大個兒,可不敢保證一下都不碰到你。現在你不再是流浪的小乞兒,得學著習慣與人正常相處。」
「是是,大人說得是,小七會盡量學。」玉琪連連點頭,只要他不再追根究柢,說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