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靖捧起她的臉,一想起兩人要分離好些天,不捨立刻湧上心頭。
「不行,我不能再請假了。最近我的工作一團混亂,再不打起精神我一定會被開除的。」
「與其等到那時候,倒不如先辭職吧。」倪靖邊說邊露出得意的笑,「反正婚後妳是一定不能工作,妳要專心照顧我還有孩子……」
明岑突然垮下臉,神情是從未顯露過的驚懼。
十五歲那場車禍的殘存影像,突然浮現眼前──
那一天正好是放學時候,她和京霏正和同學們嘻嘻哈哈地走出校園。
她看到綠燈亮了,才舉步過馬路,但走沒幾步,轉角處突然疾駛來一輛紅色跑車,她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京霏驚呼她名字,還有尖銳刺耳的煞車聲,接著她的身體就被人給猛力推倒,跟著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當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暈眩和疼痛讓她暫時無法移動身體的任何部位,即使是動動手指,都讓她像是被拆解般的痛苦。
因此雖然醒了,她卻無法睜眼、出聲。但她知道家人都焦急的圍在床邊。
過了一會兒,在輕微的啜泣聲後,她聽到家人跟醫生的對話。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不能生育……」
「這只是手術後的初步判定,一切要等她復原後,再做詳細的檢查才能確定。」醫生壓低聲音,略帶保留的說。
一旁的家人繼續追問:「就算最樂觀的評估,她有多少復原的機會?」
「嗯……」醫生緊皺眉頭遲疑著。
最後在家屬的逼問下,他終於稍稍鬆了口:
「她的骨盆受創嚴重,就算復原……生育的機會不到百分之十,不過脊椎沒有受傷,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家人壓低的哭泣聲讓明岑無法再睜眼。
她好希望自己就這麼一直睡……一直睡……永遠不要醒……
「明岑,妳怎麼啦?不舒服是嗎?臉色這麼難看。」
「我……我有點頭暈。」
「頭暈?」倪靖伸手觸摸她額頭,將她攬進懷裡。「這裡風大,我們還是進去吧。」
「沒關係。」她無意識的撫摸自己的肚子,試著微笑。
「我看妳一定是工作太累,乾脆……」
「你不要再試圖勸我辭職,沒有任何事能說服我放棄工作,更何況……我從沒想過結婚的事。」
「那妳最好從現在開始想,因為最慢兩年,等我整個掌握秦廷集團後,就要娶妳進門。」
這原本是她多麼期盼聽到的一句話,但此刻從他嘴裡說出,卻像是顆巨石重重壓在她胸口。
結婚?她真的能開開心心穿著禮服步入禮堂嗎?倪靖他母親的遭遇不就是自己最好的借鏡?難道真要眼睜睜看這場惡夢在自己身上重演?
想到這,明岑連虛偽的笑都裝不出來了。
「怎麼啦?」倪靖對她連連發呆感到好奇。
「沒什麼。」
「京霏的事情已經解決,妳還有什麼好心煩的?」
這話題暫時將她從往事中拉出來,面對現實。
明岑望向他的目光透著懷疑的神情。
她太瞭解京霏了,一旦她想要的東西,除非她不要,否則她絕不放棄,而允聰的過世給她身心帶來的傷害,不是短短幾個月就能撫平。
「你這麼有自信,認為那晚簡單談幾句話,就能安撫京霏?」
「或許她只是裝出來的,不過無所謂,因為我不會再給她和我單獨相處的機會,我相信我堅決的態度,可以讓她明白我不可能喜歡她。」
「不要這樣說,這麼坦白太傷她的自尊心。」明岑心軟的說。
「傷她?」他想起京霏曾說過明岑老把她當孩子,或許這是個勸她放開手的好機會。
「明岑,京霏並不如妳想像那麼脆弱,妳對她似乎過分關心了。」
明岑沒有反駁,只是露出淺淺的笑說:「我知道,你在吃醋。」
「我不……」話正要衝出口,下一秒,倪靖決定改口:「對,我覺得許多時候妳已經超越朋友的分際。有時候過度的關心,不見得是好事。」
「我知道。」
「那妳……」
「給我一點時間吧,等你離開後,我會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談談。」
倪靖本來想勸她等他回來再說,但他瞭解這多年的情感其中的深切複雜,於是決定退出,讓她們自己去解決。
倪靖再次將她緊摟,深情熱吻著。
他用舌尖撥開她的唇直探入內,那柔軟讓他開始想念她的身軀,於是他盡情汲取那誘人的甜蜜,暗示兩人今晚需要共處。
明岑沒有拒絕。因為她也需要多留些兩人纏綿的記憶,以供兩人分離這段時間好好溫存。
*** *** ***
兩天後,倪靖搭上一早第一班飛機飛往法國。
分離雖然讓人感覺寂寞,卻也可以讓明岑好好靜下心來,專心在工作上。
坐在繪圖桌前,她正跟同事討論設計圖的用色,京霏端著一杯熱奶茶走過來。明岑一看她那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立刻停下工作,支開同事。
「坐啊。」
明岑將椅子推到她面前。
京霏坐下前,先將奶茶遞給她。「這是妳最愛的……不加糖的奶茶。」
「京霏。」明岑將杯子握在手心,試著切入話題,「我想跟你談談倪靖的事。」
「他怎麼啦?」京霏眨著眼,故作茫然。
這下,明岑反而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我跟他……其實……」
「那晚我已經鄭重跟他道歉了。」京霏打斷她的話,面露天真的神情說:「他訓了我一頓,是啊,是我不應該,就算是兄弟,他們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我是一時失控。」
「別這麼說,是我不對,我應該先告訴妳,至少……讓妳有心理準備。」
「算了,怎麼準備都沒用的,因為他們是這麼的像……」京霏突然恍神,眼眶迅速泛紅。她低頭,做了個拭淚的動作。「對不起,我該回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