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他淡道,雙手緊緊地圈住她顫抖不已的纖弱身子。
這是怎麼著?為何她的身子比前一陣子更薄弱了些?八成是她先前夜夜忙著雕版,廢寢忘食地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
「身上就這麼一丁點肉,你到底有沒有用膳?」他低嘎地道。
她驀地漲紅臉。「我、我……」
「想要勾起我的遐思,好歹也得在身上先養些肉。」他狀似輕鬆,語帶戲謔,然而狂跳的心卻和他的說法背道而馳。
「那倒不必。」她沒好氣地道。
不知怎地,她的心似乎平和多了,感覺身子也柔軟了許多,眼皮似乎也沉重了不少。他正摟著她呢!雖說他嘴裡吐不出半點好聽的話,好似真無意對她胡來,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同床共枕,便已經壞了她的名聲……
壞了也罷,橫豎她這輩子也沒打算要出閣,只是她若是真這樣睡著好嗎?他會不會乘機對她胡來?
罷了,身子是他贖的,該還的還是得還,畢竟若不是他,她應該還待在艷花樓裡,豈能有這般自在的生活?
他對她,確實是有恩哪……
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君殘六才緩緩鬆開施加於她腰間的力道,幽深的黑眸直睇著她秀麗不著胭脂的臉龐,緩緩俯近她,然在眼罩觸及她的臉頰,引起她輕聲呢喃時,他不禁暗咒一聲,退到床榻另一頭……
第八章
哎呀!
渾身酸痛哪……
到底是怎麼著?為何她老覺得今兒個的床榻難以成眠,躺起來一點也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床榻似乎小多了。
難道她在一夜之間,發胖得不像樣?
要不,她怎會覺得這床榻狹窄極了,就連要翻身……咦?
怎會這麼快便碰著了牆?
怪了,是她的睡相愈來愈差了嗎?
常磬不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睇著擋在她面前的那堵牆,驀地發現這堵牆不是普通的詭異,居然是著了衣衫的。
她迷糊地擰緊眉頭,努力地想再瞧個仔細。
「喝!」她忙用手摀住嘴。
他他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對了!昨兒個他抱著她上床榻,說了一堆嘲諷的話,然後就要她趕緊睡。
她探了探外頭髮白的天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大膽地在他懷裡一覺到天亮。
她居然沒有半點防備,真是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真有防範又如何?倘若他真是要她的身子,她似乎也沒有理由閃避……不過,他到底是為什麼要替她贖身呢?
他們根本是毫無關係的人,不是嗎?
就連她的堂叔都不管她的死活了,為何他會如此幫她?
難道說……他喜歡她?
靈光乍現之後,她不由得露出苦笑。怎麼可能?一個男人再怎麼喜歡一個女子,也不可能甘願為之一撒數萬兩吧?再者,他們不過是在艷花樓的樓台上見過一面,還有那一夜…
她不由得斂眼瞅著他熟睡的眉眼,睇著他即使遮住大半邊也顯得俊爾不凡的臉,依舊搞不懂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若是心情好,揚起笑的臉龐顯得年輕;若是心情不佳,則像是全天下的人都虧欠他,陰沉地待在書房裡,哪裡也不去,可誰也不知道他為何鬱悶,只知道他若是心情不佳,便得躲得遠遠的,才不會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
服侍了他三年,她依舊摸不清他的性子。聽夜蒲說,他是個孤兒,是軒轅門的門主將他帶回軒轅門的,聽說撿著他時他的臉便遭人毀了大半,也瞎了一眼,是門主費了很大的心思才將他給救回的。
聽夜蒲說,打他在他身邊伺候時,他的性子便教人難以捉摸,會如此,八成是因為他半毀的臉。
半毀的臉?
對了,他向來喜好美麗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難道他禮遇她,也是因為他喜歡她這張臉?
她不禁微挑起眉,心裡湧上一股好奇心。
打她入府至今。他總是戴著眼罩遮去大半的臉,不知道他在眼罩底下的臉到底毀得有多嚴重?
他似乎睡得挺熟的,倘若她現下偷瞧一眼,他該是不會發現才是。
一張半毀的臉可以教他性情大變,她可真想要瞧瞧這張臉到底毀損得多嚴重,才會教他如此偏好美麗之物。
她輕輕拉下他耳上的線,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得教她幾乎昏厥……不過是想要瞧他一眼罷了,她的心何須跳得如此難受?是瞧不得嗎?可是她真的好想要瞧瞧哪!
指尖微顫,她牙一咬、心一橫,立即掀開了他臉上的眼罩,剎那間,她仿若化石般全身僵直,過了半晌才回過神,然一回過神便止不住心中的驚駭。
「啊!」直到聲音出了口,她才趕緊摀住嘴,但已遲了一步。
君殘六驀地張大眼,佈滿血絲的大眼直瞪著她,猛地發現自己臉上有異,探手一撫,才驚覺臉上的眼罩居然脫落了。
他倏地翻身坐起,忙將眼罩戴好。
怎會如此,好端端的,眼罩怎會掉了?
而且為何偏是在她眼前掉了?
「你的臉……」她嚥了嚥口水,難掩驚訝。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置信,他那始終掩蓋在眼罩底下的臉確實是毀了,像是刀傷又像是火傷,上頭息肉糾結,疤痕橫陳,就連他的眼也凹陷了下去。
聽說,軒轅門門主撿著他時,他便受著重傷,遂才取名為殘。
到底是誰這麼狠心?
那時的他不過是個小娃兒,誰會對一個小娃兒下如此重的毒手?這分明是要他的命。
也莫怪他喜歡美麗的人了……
「出去!」君殘六惱羞成怒地暴喝一聲。
她瞧見了?瞧得一清二楚?她將他這張醜陋得連他自己瞧見都為之駭懼的臉給瞧得仔細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囁嚅地道。
早知道自己會沉不住氣的話,她就不會因為好奇而去掀開他的眼罩了。
君殘六驀地抬眼瞪著她。
「是你掀開的?」他隱忍著怒氣道。
「我……」她害怕地瞪大了眼,慌亂地跳下床榻。「我說了不是故意的,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