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會惹他發火,她就該乖乖地待在房裡,況且一睡醒便有人送早膳過來的日子也不錯啊!至少可以讓她假裝自個兒是個千金大小姐,滿足一下虛榮心,總好過天天挨罵。
不管怎樣,絕對好過掃落葉的下場。
好凍的天氣……三少就窩在書房裡,烤著火盆、喝著熱茶,而她卻得站在灰濛濛的天空底下,吹著冷風、掃著落葉……她從來不知道自個兒是這麼可憐的,以往有二少在時,她想要什麼便有什麼。
嗚嗚……她好想二少,想念二少老帶她去吃香喝辣,甚至只要一入冬,便要她在房裡窩著。
二少真是個好主子啊,不似三少老像個惡鬼般欺侮人。
不管了!這一回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改日等微柘回來,她定要收拾行李到長安找二少不可。
對!就這麼決定了,這一回絕不心軟。
她暗自下定決心,拿著掃帚胡亂地掃著落葉,東撇西撇,好似正在寫大字,壓根兒沒發覺後頭有人逐漸靠近。
「你還在掃?」
「末華。」她回過身,扁了扁嘴,帶了點撒嬌意味。
嗚嗚……她好可憐喔,待在這兒受人欺凌;不過,幸好她還有末華這位好兄長在。
「你怎麼這麼笨?這些落葉是掃不完的,你只要把落葉掃到小徑旁不就得了?」末華一手端著熱茶,騰出一隻手摸摸她的頭。
「是這樣子嗎?」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當然可以。」他不禁低歎一聲,發覺她身上凍得很,立即倒了一杯熱茶給她。「你怎麼又穿得這般單薄?不冷嗎?」
她搖了搖手,不肯接過熱茶。「不冷。」她氣得渾身發燙。
「不喝—點?」
「那不是要給三少的嗎?」
「讓你先喝一口,只要你不講、我不講,三少不會知道的。」他再次把茶杯遞給她。「快點!你的發冰得好似要結凍了。」
「是頭髮冰又不是身體……」她半推半就地接過茶杯。
就這麼喝了,成嗎?倘若一個不小心被二少知道了,屆時她豈不是要被罵到耳朵長繭了7
「再不喝,待會兒便要讓三少給發現了。」見她猶豫不決,他不禁出聲催促。
「那……」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唷!這到底是怎麼著?」
可,就在她的唇才碰著杯緣時,便聽見書房裡頭再次響起鬼魅般的聲響,寒意從腳底板竄起,狠狠地鑽進心窩。
她隨即將茶杯放回末華手上的托盤,拿起掃帚胡亂地掃著,愈掃離書房愈遠。
她頭也不敢回,只是愈走愈遠……倘若她現下回頭,他肯定會給她一頓臭罵,要不是她夠爭氣,說不準沒兩句便讓他給罵哭了。
可她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更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自然不會將他的謾罵擱在心頭,只是聽久了……會很難受的,畢竟很少人會如他這般嚴厲地責罵她。
就連去世已久的君老都捨不得多說她兩句……
「巧葵!這裡有位秦嬤嬤,說是要見三少。」
她一直往前走,守門的小廝見著她,立即朝她跑來。
巧葵狐疑地擰起眉,探向才踏進門的老婦人,輕聲對著小廝問:「她找三少作啥?」
「說是要給三少提親來著。」
「提親?」對了……只要三少有了娘子,往後他有個隨時可罵的人,說不準她的日子也會好過得多,那麼她就不用逃到長安投靠二少了。「走走走!往裡頭走,我帶你去見咱們三少。」
是啊!三少的年紀不小了,是該成家了,只是……以往怎麼不見有人上門提親過?
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有個現成的媒婆,還怕成不了事?
「巧葵,不需要通報一聲嗎?」小廝擔憂地問。
「不用、不用,一切有我擔著。」呵呵,倘若三少願意娶妻,這下子不只是她,就連微柘也會好過多了;這真是個好法子,怎麼她以往都沒想到?
這位秦嬤嬤,來得正是時候!
***
書房裡靜默無聲,偶爾有啪啦的聲響自火盆裡傳出,還有書頁翻過的聲音。
君從三埋首睇著幾本漕運賬本,思忖著微柘這一回又會從汴州帶回多少木製傢俱;然而不知怎地,硬是凝聚不了心神,黑眸不住地望向靜靜站在書房一隅的末華。
末華是君老極為推崇的門生,入軒轅門當個雜役實在是埋沒了他……這是君老常在他耳邊念著的事,也是他對末華僅有的認識。
不!現下又多了一分,那便是他極愛調戲巧葵;糊塗的是,那丫頭居然渾然不覺……說不准他真的會安排他待在商行裡,省得老是在他跟前惹他心煩。
思及此,他的濃眉不由得再次攢起。
啐!他為什麼要為了那個蠢丫頭做到這種地步?甚至為了她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都決定了往後不再受她左右,孰知眼見心變……
他就是受不了她和末華在他跟前打情罵俏……她撒嬌時的笑臉,就不曾在他眼前出現過。
為什麼他非要為了她,在心底這般掙扎?
管她作啥?由著她,豈不是什麼事都沒了?
可……偏是放不了手。
說不準,這一輩子真要這般為她傷神,折磨自個兒了……
「三少。」
正想著,那蠢丫頭隨即晃進他的書房,教他的眉頭鎖得更緊……
不是說過不准她再踏進書房嗎?況且,她方才不是躲他躲得緊嗎?怎麼又在這當頭跑來?是等著領罰不成?
「三少,有位秦嬤嬤要見你。」不等他開口罵人,她聰明地搶先一步說明來意。
「我不識得。」
君從三方要罵她擅闖書房,卻見她又開口了——
「可我已經帶她進來了。」
她連忙指了指身後走得很慢的秦嬤嬤,隨即一溜煙地跑了。
「混賬……」君從三不禁瞇起黑眸,儘管一肚子火,卻因眼前的老婦人而強忍住。「你是誰?」
「老身是城裡專門替人說媒的媒婆,今兒個是來同你提門親事。」秦嬤嬤瞧了他一眼,立即拿出手絹擦拭額上的冷汗,老臉笑得有點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