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姑娘?倘若她不是大嬸,倘若她不是好心的大嬸,他……
「褚公子忙著修補屋頂的事,你就別時時刻刻挨著他不放,讓咱們陪你閒聊,你就不會覺得悶了。」不知道又打哪兒陸續跑來一位大嬸,剎那之間,小小的破茅屋裡頭,擠進了一乾娘子軍,教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個說辭,仿若他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家閨秀,然後厚顏無恥地纏住她們口中的那位「褚公子」不放似的,難道她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硬是認定他是姑娘家?難道她們壓根就不覺得他的嗓音低啞得很?難道她們壓根兒沒發覺褚劍兒才是真正的姑娘家?
該死,他明白了,全部是因為褚劍兒的嗓音極低,加上身形極高,遂掩飾得相當好,將她們全部給蒙騙了過去,然而他……他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卻教她們誤以為是姑娘家,簡直是快氣死他了!
她就這樣跑了,結果丟下一堆娘子軍給他這個不良於行的人……
老天怎會教他們兩人在這山谷裡碰頭?倘若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倘若不是她對他無微不至地照料,他是絕對不會如此地縱容……縱容?縱容什麼?腳長在她身上,她想往哪跑便往哪跑,他管得著嗎?
只是……眼前這些娘子軍,他到底該拿她們如何是好?左一句君姑娘,右一句君姑娘,是打算將他氣到吐血不成?
天曉得誰才是真正的男人,誰又是真正的姑娘家?
***
夜裡,外頭刮著凜冽的風,和一干男子到山裡撿拾枯柴和干茅的褚劍兒總算是回到了破茅屋!一進到屋裡,溫暖得緊、整齊得很,而君絕五則皺在干茅草堆上,睡得極沉。
呼……真是累死她了,她可真沒料到那些柴撿一撿捆成一束,挑起來居然這般沉,而那些人也真是太狠了,真的把她當成男人看待,壓根兒沒打算對她伸出援手。
相反的,還對她說了一堆調侃的話。
啐,說什麼她有美嬌娘作伴,當然願意窩在破茅屋裡,可天曉得她已經不知道說了幾百遍,說得嘴都快要破了,他們還是認定君絕五是個姑娘家,而且還美若天仙,教人驚歎不已。
她承認他確實美得驚人,但他真的不是姑娘家,他們為什麼不信哪?相反的,對她自稱為男人的事,卻一點兒也不起疑。
真是夠嘔的了,原本以為君絕五的美顏會害得她連帶被起疑,豈料只是她多疑罷了,那些人壓根兒沒將她瞧在眼裡,只識得美若天仙的他。
坐到他身旁,褚劍兒斂眼瞅著他,儘管心裡有些惱他,開始有點後悔為何要救他,卻又捨不得丟下他不管;這到底是什麼想法?她自個兒也說不清楚,儘管知道他是個男人,但她就是沒法子不管他。
再過一陣子吧,至少等他可以起身走動,她再去忙自個兒的事吧!待她離開這兒,她便再也不會聽到那些熱情村民的調侃了。
天曉得她多怕自個兒會動怒,若不是看在他們是心直口快的人,若不是看在他們熱情地對他們伸出援手,她是絕對不會這般輕易放過的。
她托腮思忖著,身後突地探來一隻大手,冷不防地將她往懷裡帶。
「你醒著?」褚劍兒驚魂甫定地道。
她轉過身對著他,見他眼未開地往她的肩上靠,原是想要推開他,但又怕不小心扯痛他的傷口,便由著他去,橫豎這裡頭只有她和他,待他傷一好,兩人便要分道揚鑣,這些事隨即便煙消雲散。
江湖兒女是不會計較這麼一丁點雞毛蒜皮事的,相信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他並不知道她是個姑娘家……哼,就連她也快要以為自個兒是個男人了。
「我以為你走了。」君絕五輕聲道,嗅聞著屬於她的清香。
「我走了,你怎麼辦?」她確實是有點想走,但無論如何,人都救了,若不照料他到他能夠自行走動,豈不是等於沒救過?
「倘若你一走,只留我一個人倒還不打緊,難就難在今兒個有一乾娘子軍把這兒給包圍了。」他微惱地道。
天曉得他得要花費多少氣力壓下自己易怒的個性,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們,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然而她們只會回以一笑,然後把他的話當成放屁,他像是個演獨腳戲的傻子。
「那有什麼不好?可以讓你像個帝王般地坐擁七十二宮,你該要開心才是。」她不禁調侃他。
他抬眼凝睇著她,突然覺得她的笑有些刺眼。「可惜的是,我無福消受。」
哪裡來的七十二宮?他簡直快要教那一群聽不懂人話的野婦給搞得發瘋吐血。
「是嗎?」見他瞪著眼,褚劍兒卻依舊停不了笑意。
唉,同她一般悲慘,儘管不願承認,但她仍不得不說,他確實有一張教女子也會生妒的俊顏,倘若把他的臉給換到她的臉上,再把她的換到他的臉上,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唉,癡人說夢,她八成也快要被逼瘋了。
都怪她身著男裝在外行走,才會無端受了一肚子氣,不過,她想,儘管她著女裝出現在他身旁,這兒的村民大概也會認為她才是真正男扮女裝的人吧!
他那張臉,真是教她又妒又愛。
「下次要走,記得帶著我一道走,要不就別走。」至少替他擋一擋,好歹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替他承擔一些啊!
今兒個光是要應付那些娘子軍,便已教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現下的他,乏力得連話都快要說不清了。
「你趕緊把傷養好,咱們一道走。」她可不希望他傷未癒,還得要她背著走。
那一回把他從樹上撈下來,就夠她氣喘如牛的了,若還要她背著他走山徑,乾脆直接敲暈她還快些。
「就這麼說定了,待我能走,咱們便走,一刻都不多停留。」君絕五義無反顧地道。
「可他們待咱們極好,這麼做,會不會絕情了些?」好似一點道義都沒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