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命來!」
一把凌厲的飛劍瞬間逼近,君絕五突地將紹杉推開,手若蛇形般纏上握著長劍的手,然而只顧著長劍,一個不注意,卻教來者躍起的雙腿給踹中胸口,毫不留情地連踢數腳,逼得他口吐鮮血。
「五少!」紹杉見狀,忙衝上前。
殺手單手抓起君絕五,千鈞一髮之際擋在身前,教紹杉給撞得正著,一個滾身,順勢自一旁的山崖滑落。
「五少!」紹杉整個人撲出去,卻沒能來得及抓住他的手。
君絕五聽見耳邊傳來紹杉淒厲的喊叫聲,然而張眼所見皆是一望無際的蒼白,直到合上眼之前,就連腦袋都是一片空白……
第二章
該死……瞪著頂上被枯黃樹葉給分割得快要看不見的天際,感覺天色似乎又暗了一些,君絕五不禁絕望地合上眼。
不知道紹杉的狀況如何,而掉下來的他,則是掛在樹上動彈不得。
這棵紅杉可真是又大又堅固啊!居然頂得住他,還將他架得四平八穩,留住他半條命……
雖說他連抬起頸項查看傷口的氣力都沒有。但他看也不用看便知道自己絕對傷得不輕,就算沒有殘廢,大概也差不多了,雖說沒有直接摔死在一旁的黃土上,但感覺上也相差不遠了。
畢竟掛在樹幹上頭,壓根兒不知道離地有多遠。想要等人解救,似乎和飛上天是同等的難。
再者,都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他就晾在這兒!睜眼睇著天色微暗,一忽兒天色又亮了,這樣子反覆著,氣力也消減了不少,仿若只要眼再合上一回,八成便再也張不開了。
全部怪該死的紹杉,他救他,他還將他撞下山崖,真是……
他何時對他有這般的深仇大恨,為何他壓根兒不知道?
倘若不是有深仇大恨,為何直到現下都尚未來救他?
這兒的路況,他和他都熟,知道他從哪兒掉下來,他肯定能夠找到這兒來,可經過這麼久還不見他來,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唉……看來,今年的年關是過不了了。
只可惜,他的手已經不能動,要不他可真想要修封家書到廣陵,省得今年過年等不到他團圓,義父又要生氣了。
半掩著漂亮的黑眸,直視著被遮蓋得只剩下一小塊的天空,睇著如細針般的霰雪不斷地飄落,他不禁勾唇輕笑。
瞧瞧,多美啊!儘管離死期不遠,可老天依舊待他不薄,賜了這般教他永生難忘的美景給他。
多美的銀針霰雪,看起來倒是挺冰涼的,可不知道怎地,他卻壓根兒不覺寒意,更不覺得疼,仿若魂魄快要竄出支離破碎的肉體。
這種死法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唯一可惜的是,他一身衣袍都已破爛不堪,就連靴子都掉了,倘若可以,真希望可以換件新袍子,再套雙油靴,至少死得好看些。
可惜的是,他的行頭全都在紹杉那兒。
不知道紹杉是否安好?
倘若早他一步先走也無妨,橫豎他也準備好了,就等上不來的這一口氣,他便能去邀他一道走上黃泉路……
「喂,上頭有人嗎?」
正撐著最後一口氣的他驀地張大眼,想要開口回應,喉頭卻是乾澀得連想要磨出半點聲響都不能。
該死,想不到這種地方這真的有人經過,然而最該死的是,他居然發不出聲音。從掉下來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沒開口說話,不管是不是傷著了喉頭,但他肯定,只要幾日沒喝到水,任誰都會同他一般開不了口。
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他肯定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他不是那般鴻福齊天的人,可沒那麼多貴人等著對他伸出援手。該死!讓他發出一點聲響吧!
他使盡力氣地吼著,卻只覺得喉頭灼燙不已,像是拿石頭磨過一般。
「喂,上頭到底有沒有人啊?」下頭傳來的聲響似乎有些不耐,粗啞卻又不低沉的難聽嗓音。
君絕五無奈地瞪著那一小片天空,不禁歎了一聲。
看來,是老天要滅他,他現下別說要發出聲音,連要張開眼的氣力都沒有。他乏力地合上眼,雙手滑落在身側,拉扯著革帶,繫在革帶上頭的玉珮,順勢脫落,穿過層疊的枝葉,發出悉卒的聲音,落在一雙厚實的手上。
褚劍兒睇著落在手心裡的玉珮,疑惑地抬眼看向樹上,思忖了半晌,蹬地躍上樹。
***
啊……他該不會是掉到火焰地獄了吧?他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非得要受這火焰灼燒不可?
他承認他平時老是欺負紹杉,可他也是為了他好;他承認他是風流了一些,可他從未曾調戲良家婦女;他承認他是桀驁不馴了些,但他懂得尊師重道、兄友弟恭,嚴格算起來,他幾近聖人了。
該是有佛陀踩著蓮花引他入西方極樂才對,為何他竟在這兒受苦?
還是,他根本就沒事?
微蹙起眉,隱隱約約聽見身旁傳來悉悉卒卒的聲音,更是加深了他的揣測。
難不成,他真教人給救了?
半夢半醒間,他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破舊的屋頂,哦,不,瞧起來不太像是屋頂,這好似隨便撤了幾把茅草敷衍地搭起的,既遮不了風,亦蔽不了雨,一旦下雪的話,就準備凍死。
這是哪兒?
君絕五轉動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睛所及皆是茅草,他猜,他現下應該就睡在一堆茅草上頭,蓋在他身上的八成也是茅草,而一旁大概也是用茅草所生的火,救他的人,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他是知曉這山谷底下有些極為分散的居民,但能夠從那地方將他救下來,卻只能拿茅草讓他取暖,該是外地人才是。
他斂眼思忖著,試著動動手腳,四肢隨即傳來撕裂般的刺骨痛楚。
很好,如他猜想,他果真是傷得極重,不知道師姑特地要他帶在身上的救命丸是不是掉了。
「你醒了?」
低啞難聽的嗓音乍現,他下意識地想要側眼探去,孰知就連頸項也疼得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