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拙雖說有信心能全身而回,但兵凶戰危,他擔心萬一他死了,你會為他傷心,所以才騙你,對你冷言相待。」
白靈兒聽到這,心已揪成一團。
「或許無拙並不想我把真相告訴你,但我不想你終生都誤會無拙,他對你的情意,不能抹煞。」
她什麼也聽不進耳,眼睛閉上,她和皇甫無拙相處的種種時光,一幕又一幕地閃掠過她的眼前。
「以後別再出什麼意外,讓我擔心了。我不想再為你經歷一次心碎心痛的噬人之苦。」
你叫我別再出意外讓你心痛,但你卻徹底粉碎了我的心……無拙,你不可以拋下我……你不能這樣狠心!
「你……可以幫我—個忙嗎?」萬般艱辛,她才尋回自己沙啞的聲音。
*** *** ***
白靈兒再次離家出走。
她深知她很任性,競在大婚前夜逃去無蹤,但她實在沒辦法嫁文鬥哥為妻,因為在得知皇甫無拙的死訊後,她的心也跟著死了。所以留了言後,她便離開了蘇州城。
幾天後,來到京城的白靈兒,在太子的引見下,順利見到皇上。
她要求皇上賜婚,她要和皇甫無拙冥婚。即便他死了,她也要當他唯一的結髮妻子。
面露哀戚的皇上,很乾脆地答允了她的請求。
謝過皇上恩典後,正想離開皇宮的白靈兒和太子,碰上了紫雲公主。
紫雲公主十分憔悴,只因心中所愛已然遠去。皇甫無拙堅決不肯迎娶她,她該恨他的,可他的死訊卻令她生不如死。
「紫雲,你沒事吧!」太子神傷地看著皇妹。
公主沒回話,彷若充耳不聞。
白靈兒看了太子一眼,後者心領神會,無聲離去,讓兩人獨處。
「這是我們首次碰面吧!」紫雲公主啟口。「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景下見到你。」
公主雖沒見過白靈兒,但她看過其耳目獻上的白靈兒畫像,一看便知眼前女子是皇甫無拙所愛之人。
白靈兒直直看著眼前這個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公主。
「我要跟無拙冥婚。」她輕道。
紫雲公主微睜圓眸,不置信地瞧著白靈兒。「你瘋了?」
「或許。」白靈兒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你要斷送一生幸福?」
「無拙死了,我的幸福也隨之而逝,和他冥婚是我獲得僅餘幸福的唯—方法。」
紫雲公主至此才深切瞭解到,她的介入是多麼愚笨。
她自問沒勇氣跟一個已死的人冥婚。
她緩緩由衣袍中拿出兩張對折的紙,遞給白靈兒,「這算是我送你和無拙的賀禮。」
話罷,便黯然離去。
白靈兒打開紙,第一張只寫著四句,出自紫雲公主之筆——
妾盼與君共相守,但願此生燕雙飛,
妾嫁郎心意已決,盼君旱日迎門娶。
第二張紙亦只有四句,不過此四句卻出自皇甫無拙之手——
吾欲與卿訴別離,願卿另尋良郎配,
吾心旱有情牽掛,莫再為吾誤終生。
白靈兒原乾涸了的淚,再湧出晶瑩的水滴。
吾心旱有情牽掛……熟悉的剛勁筆跡訴說執筆者的深情,讓她難得地一展笑顏。
*** *** ***
冥婚的儀式十分簡單,從簡是白靈兒所求,拜過高堂的皇甫夫婦及白氏夫婦,奉過茶,她便走進冷清的新房。
兩家夫婦目送白靈兒離開大廳,都禁不住欷獻哀歎起來。
「無拙福薄,沒緣親自迎娶府上千金。」皇甫忠神情憂傷地說。
「能嫁進皇甫府,乃靈兒之願,願望成真,她已經很幸福了。」白母語帶淚音。
白父一言不發,他到這一刻還不能原諒白靈兒所為,但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原諒她這個任性女兒。
因為再任性再妄為,都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冥婚沒邀請很多人,只有少數和皇甫府有著很深關係的人,太子是其中一位座上客。
太子內心之痛不比皇甫府任何一人為少,他待了一會便告辭了。
拖著沉重步伐踏出皇甫府的太子,在皇甫府門前拾起頭,仰望夜空。
無拙,今夜是你大喜之日,你知道嗎?在我眼中看來,你是這世間最幸運的男子,因為你有一位愛你至深的娘子。
佇足一刻,太子正想邁開腳步之際,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靠近,他朝聲源看去,一瞬間失去所有的反應……
身穿淺藍色衣袍的人見到太子,緩緩一笑。
尾聲
新房內的白靈兒,因沒有新郎會替她掀開紅頭巾,她只好徐緩地自己扯下。
默然地倒過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下,另一杯則放在她對面的空椅前。
「喝過這杯合巹酒,我和你就是夫婦了。」白靈兒淺淺地一笑。「算你倒楣,娶了我這個休不掉、趕不走的娘子。」
「無拙,你知道嗎?文鬥哥托我爹娘把他的賀禮送來,他真是個好人,還肯原諒我這個逃婚的人,如果沒有你,我定會嫁給文鬥哥。這樣好了,這輩子我做你娘子,下輩子就做文鬥哥的娘子,以報他這生對我的厚愛,你說可好?」她含笑地對著空椅子說。
只有她一個人的新房,只有空洞寂靜回應她。
「你不回話,我就這麼決定了,到了下輩子,你可別來苦苦糾纏本小姐!」
白靈兒臉上笑意加濃,但過了片刻,笑意便倏然消去。
「下輩子,我會和你生在同一朝代、同一地方,然後在街上偶遇,繼而相知、相識、相愛嗎?」她以極低的聲音說。
「若不會,那老天爺對我們有欠公允,畢竟……」語音開始帶淚,「畢竟今生我倆要忍受陰陽永隔之苦……」
眼淚如決堤般,白靈兒不再強忍,伏在桌上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終於哭累了,這數天都沒安睡之故,帶著一臉的淚痕,白靈兒就此墜進夢鄉。
皇甫無拙死後,她每夜都頻頻從睡夢中驚醒,今夜也不例外。
只睡了約一個時辰,她便緩徐張開沉重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