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吃過了我們,」袁紅袖繼續走向自己的房間,翠袖跟在後頭。「待會兒我們要和娘她們一起出門。」
「你們又要上哪裡去?」
袁紅袖奇怪的瞄她一下,「忘了嗎?再過幾天就是火把節,外頭才熱鬧呢!」
「耶?火把節到了嗎?」翠袖吃驚又困惑的搔搔耳後。「真快!」
「兩個月都給你睡過去了,當然快!」袁紅袖嘀咕。
姊妹倆一起進房間,翠袖順手關上門,回過身來,袁紅袖已開始更衣換上彝族少女的服飾:色彩繽紛艷麗的織繡上衣、百褶裙、圍腰和披巾,還要纏頭帕。
「除了娘、額娘和玉姨之外,還有誰要去?」
「黃公子、趙大哥、二姊、小妹和我。」
穿戴妥當後,取了荷包,姊妹倆再一起出來,定向前廳。
「汪伯母她們不去嗎?這種熱鬧該請她們去瞧瞧嘛!」
袁紅袖翻了翻白眼。「誰說沒請的?每一回娘她們要出門之前,都會先去問問汪伯母要不要一塊兒去,但她沒一次肯,也不准自己的孩子去。像今兒個,娘還不是照樣去請她,我都看得出大的不想去,小的可想去了,但汪伯母就是不准,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藍姊姊呢?」
「她寧願看書。」
「可是老窩在房裡也不好啊!」翠袖低哺。「待會兒我用過早膳後,再去勸勸汪伯母好了!」
*** *** ***
汪夫人是位道道地地的官家夫人,出身官家,嫁於官家,自以為高人一等,眼睛長在頭頂上,下巴拾得比誰都高,也不怕踩到狗屎扭了脖子。
自從來到總兵府之後,吃得好、住得好,又有奴婢好生伺候,結果不但養好了她的身子,順便更養嬌了她的貴氣,明明丈夫已被充軍黑龍江,自己又是寄人籬下,偏還要矜持身份,對袁夫人說話總是用那種以上對下的口氣。
只因為袁夫人出身寒微。
「汪伯母,您真不想出去走走嗎?這對您的身子有好處喔!」翠袖好言相勸。
「婦道人家怎能隨意拋頭露面!」汪夫人神情傲慢的端起茶盅。「是你那娘親出身寒微,才會那般不知禮不識體,我怎能如她一般貶損自己的身份!」
聞言,翠袖不覺瞄向窗下,汪映藍正在那裡教導弟妹唸書。
婦道人家不可隨意拋頭露面?
但當初不也是汪夫人頻頻催促自己的女兒「拋頭露面」出門去為爹親求人幫忙,甚至勾引男人的嗎?
「可是,汪伯母,即使是皇親貴胄,也會出門郊遊踏青的不是?」
「你又知道了!」汪夫人輕哼。「你以為自己嫁了個宗室貝子就很了不得嗎?告訴你,宗室也不一定高貴到哪裡去,要只是個無權無勢的閒散宗室,那也不過是個無用的爵街罷了……」
她淺啜一口茶,放下。
「看看你那貝子夫婿,也不過十七、八歲,而且出京這麼久都不用回去,可見他必然是個干領皇家俸祿的閒散宗室無疑,空有爵位,朝廷也不派職,無權無勢,半點地位都沒有,給他施禮是給他面子,背地裡誰真的把他放在眼裡了!」
「但……但他說過他是宗人府右宗人,」翠袖吶吶地辯駁。「還有鑲藍旗滿州都統……」
「是啊,話在他嘴裡,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要真信了他也太蠢了!」汪夫人又不屑的哼了一下·「想想,他若真是有點地位,慶復大人和紀山大人早就替他『宣傳』出去了,很快就會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宮特地來見他,好歹巴結巴結,但到現在為止,你瞧見有半個人來見他嗎?」
她搖搖頭。「沒有,一個也沒!堂堂宗室貝子竟沒有半個人來見他,那只有一個解釋:不值得!這麼說,你可懂了?」
翠袖張口又想反駁,但轉眼一想,金日曾說過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她最好不要說太多,反正不管人家怎麼說,她相信他,就算他真
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閒散宗室,她也不在乎。
只要他是金日就夠了。
「汪伯母,我是好意,想說出去走走可以讓您的心情好點……」
「不必!」汪夫人完全不想領受她的好意。「我倒想麻煩你別再來騷擾我,現下,我正在擬定計畫,想要讓你汪伯父回來,得有個人到皇上面前說好話,恰好大小金川在打仗,等戰爭結束之後,若是領大功的人能在皇上面前說兩句話,我相信一定沒問題……」
慢著,這種說法好像什麼時候聽過……
「請……請等一下!」翠袖期期艾艾地道,「汪伯母,您不會是又想……」兩眼溜向汪映藍。「想讓藍姊姊作妾吧?」
「廢話,不然憑什麼要人家替我們說話?」
翠袖窒了一下,輕歎。「只要藍姊姊不反對。」
「她當然不反對,算起來我也是為她找歸宿呢!」汪夫人理直氣壯地說。「倘若能讓她作正室,我也想啊!但我打聽過了,那些在前線督戰的大宮都早已有妻室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翠袖悄悄注視著汪映藍,後者神情淡漠,對她們的談話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未來。
「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翠袖低喃。
既然當事人自己願意,旁人又說得上什麼話呢?
*** *** ***
一番勸說無功而返,還被人家說是騷擾,翠袖沮喪地離開西跨院回到後廳,然而她翠竟是個單純的人,不消一會兒功夫,思緒就轉到別的事上頭去了,隨即決定要自己出門。
她大概可以猜得到娘親她們會到哪裡去,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她們了。
於是她回房更衣取荷包,再離開房間,匆匆經過後廳、花廳走向前面,途中還停下來交代婢女說她不會回來用午膳,再繼續往前行,直至臨出府門前,她匆又停下,回頭,仰高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