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聲失笑,翠袖用力摀住自己的嘴,想笑不敢笑,連噗哧都不敢,滿兒卻還沒掰完。
「就算老婆要他頂尿盆兒跪搓板,他也得乖乖的頂上滿頭尿、跪瘸那兩條腿,老婆掉兩滴淚水,他就得捐出兩盆血來抵,總之,老婆是天上的星星,他是地上任人踐踏的糞上,那小子要是敢不聽話,我就先把他踩成狗屎……」
大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們終於明白金日的要寶功夫是從哪裡來的。
而袁夫人也才真正放下心來,做人媳婦最怕碰上惡婆婆,但有滿兒這種隨和又風趣的婆婆,就算是在京城裡,翠袖也絕對吃不上苦。
難怪她會抽到上上籤!
第六章
清晨,第一線曙光初耀,驀而霞光萬道,瞬間,整片大地沐浴在柔和溫暖的晨曦之中,茂密的叢林也擋不住那金色光芒的穿透,點點灑落在靜立於山崖邊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負手卓立在那兒起碼有一個時辰以上了,小奶娃的可愛容顏上一片肅穆,烏溜溜的大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的河川。
壯美富麗的大金川如玉帶般逶迤而來,飄然南去,兩岸矗立著無數稜角分明的碉堡,有的散落在荒野之中,有些建築在要隘處,更多的是
集中在村寨裡,有時一個村寨就是一個碉堡群,即使原是家碉,此刻也全成了戰碉。
那一座座碉堡高的達四、五十米,矮的也有一、二十米,不但雄偉高大,而且厚實堅固,不易攻堅,難怪莎羅奔能夠和清軍對抗這麼久。
「這些碉堡確實是問題,」少年喃喃自語。「不過……」
話說下到兩句,匆又噤聲,不一會兒,一條精悍身影俏無聲息地落於少年身後,恭身敬立。
「大少爺。」
「說。」
「確如大少爺所懷疑,張廣泗帳內的謀士王秋原是莎羅奔的軍師,深得莎羅奔的信任,金川之戰開始之後,王秋才到張廣泗身邊臥底,左右軍隊的戰略部署,致使我軍連連遭挫。」
「天地會?」
「不確定,也有可能是白蓮教或龍華會。」
少年沈思片刻後,方又開口。
「另外那兩個呢?」
「阿扣是莎羅奔的女兒,原嫁與小金川上司澤旺為妻,卻與澤旺之弟良爾吉私通,張廣泗入川後,兩人便向張廣泗詐降,專為莎羅奔之耳目,伺機傳遞我軍的軍情給莎羅奔。」
「張廣泗全然不疑?」
「全然不疑。」
「愚蠢!」
少年身後的人默然無語,反正又不是罵他。
「繼續。」
「訥親一到小金川美諾寨,便先將張廣泗大大飭責一番,張廣泗一氣之下躲到大金川的卡撒寨。而訥親原是文臣,根本不諳用兵之道,吃了大敗仗之後方才回頭向張廣泗求援,張廣泗乘機冷嘲熱諷,致使兩人之間時起嫌隙,相互推諉責任……」
「兩個都是蠢才!」
「另外,軍中傳言,訥親生性驕慣,怕勞苦、怕受傷、怕戰死,一遇戰事便躲入帳篷中,將帥畏死,士兵又如何勇往直前作戰?結果莎羅奔那邊不過幾十人吶喊來攻,我方多達三千餘人的官兵競聞聲遠遁,自相蹂躪……」
「傳言?」
「奴才已證實並非僅是傳言。」
「胡鬧!」
小奶娃臉兒陰沉沉的,似乎非常生氣,身後那人屏氣斂息,不敢再說。妤半天後,少年才出聲再問。
「岳鍾琪?」
「倘若兩位主帥都不聽他的,他又能如何?」
少年沈默了,片刻後,他回身。
「去把岳鍾琪找來見我,不可與他人知道。」
「是。」少年身後之人恭身應喏,旋即飛身離去。
然後,少年又望回大金川,繼續打量大金川兩旁的碉堡,腦袋裡思考的卻已不是軍情公務,而是……
出來好些天了,不知老婆睡「醒」了沒有?
*** *** ***
倘若能事先知道讓宋巧佳和王承先住到她家來,竟會惹出一件延續到京裡的麻煩,翠袖一定會想破腦袋不讓他們住到她家裡,但她不知道——她又不是算命先生,結果使她後悔莫及。
「老天!」
屏住氣息,翠袖傻著眼看著王承先偷偷摸摸的從宋巧佳房裡出來,而這時刻正是清晨時分,再單純的人也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來敬客軒請滿兒去用早膳的,不料卻意外看見這件事,差點沒嚇壞她。
「別多事,」滿兒倒是很冷靜。「那是他們自個兒的事,你管不上,嗯?」
「是,額娘。」翠袖吞了口唾沫。「呃,額娘,我住的翠竹軒還有兩間空房,您和玉姨要不要住到我那兒去?」
滿兒笑了。「也好,不然哪天當面撞上了,大家都會很難堪。」
「那黃公子呢?」
「男客在左軒,女客在右軒,中間隔著敞院,出入也不同門,何況都是王承先上宋姑娘這兒來,黃公子碰上這種事的機會微乎其微,就算不幸撞上了,雙方都是男人,心裡有數,也沒什麼好難堪的,你就不用替他擔心了。」
於是,翠袖幫著滿兒和玉含煙悄悄搬到翠竹軒去了。
如果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也就罷了,畢竟宋巧佳和王承先是未婚夫妻,他們想怎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
但若是又橫生出其他枝節來的話……
*** *** ***
深夜,鬱沉沉的黯空傳來幾響悶雷,不消片刻,綿綿的雨絲又落下來了,建昌的雨季總是這樣,不是午後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就是夜裡來場連綿不斷的細雨,下得人都發霉了。
汪映藍悄然栘身至窗前,姣麗的容顏依然冷漠,美眸更是幽沈。
「你到底聽見我說話了沒有?」身後傳來慍怒的質問。
「聽見了,娘,」汪映藍沈靜地凝望著漆黑的夜空。「您說那位王承先公子的父親王顯緒大人是督察院左右督御史,可以幫爹在皇上面前
說好話,但您也別忘了,王大人既是督察院御史,為人定然剛正耿直,恐怕不會輕易屈服於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