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方搏不愧是衛武門的老臣,在明白點出北野徹的考量後,不忘留些顏面給北野冀,讓他有個台階下。
「想不到我們衛武門還得先看澤井川這個老傢伙的反應再做打算,到底打敗仗的人是誰?」得了個台階下,北野冀依舊白目地嘀咕著,全然不顧週遭眾人幾欲翻臉的怒氣。
「那是因為我們不認為澤井川會真的蠻幹,那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緒方搏捺著性子解釋。
北野冀冷笑。「想不到你還是澤井川肚子裡的蛔蟲,連他想些什麼都知道。」
眼看緒方搏遭到羞辱,眾人臉色更加難看,只不過門主還未發飆,誰也不願身先士卒搶先發難。
「如果冀少爺定要將在下比做一隻寄生蟲,那麼宿主也該是衛武門,絕非澤井川。」
緒方搏絲毫未見動氣,表情甚至正經八百。「在下身處衛武門已三十載,和澤井川卻僅數面之緣,若說要寄生,怎麼也扯不到他身上。」
唉,緒方搏就是緒方搏,這麼硬都轉得過來!
「你──」在眾人訕笑的眼光中,北野冀只覺面子掛不住,一肚子氣卻無處宣洩。
「我想緒方搏已把我的想法說得很清楚。」一直保持沉默的北野徹終於說話了,他環顧自己的手下。「還有誰有意見的,明天一早就來道場找我討論,我很樂意聽聽他獨到的見解。」
道場?討論?
聽他這麼一說,就連北野冀也不敢再吭聲,大家都明白和門主在道場討論事情會有什麼下場。
舉座皆為聰明之輩,自然沒人會在勞累了數日後,還趕著明天清早去做北野徹練劍的沙包,尤其是劍道造詣向來遠不及兄弟的北野冀。
澤井川當然不會選擇蠻幹。
昨晚在接獲失敗的消息後,他已經一夜未曾合眼,卻絲毫不覺疲憊。
是他高估了自己?還是他低估了北野徹?
瞪著窗戶外頭西斜的夕陽,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扯出一抹苦笑。
如今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失敗的現實讓他明白自己大勢已去,蠻幹並不能換回什麼,即使能削弱衛武門的力量,相對的,志峰會卻必須付出毀滅的代價。
對他而言,轟轟烈烈的毀滅或許是最好的歸宿,委曲求全的生存無疑是羞辱的抉擇,只不過……
他要為了自己的顏面,然後將數以百計的兄弟推下死亡的地獄?
或者忍辱負重,讓大夥兒繼續過日子?
對於這個事情他並沒有太多的猶豫,畢竟能夠好好活下去的話,沒有人會輕易選擇死亡,既然衛武門已為他留了後路,他當然不會自求毀滅。
這時,書房外頭傳來兩下敲門聲響。
「進來。」澤井川並未轉過身,依舊凝視著窗外。
「會長,衛武門那邊有消息過來了。」
「是嗎?」直到進門的特助開了口,他才轉過身。「他們要求什麼?」
「他們的說法很簡單。」特助真琦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們說是會長挑起的事端,所以要會長拿出最大的誠意。」
「還有呢?」
「就這樣。」
「就這樣?」沉默了會兒,澤井川輕歎一聲。「最大的誠意是嗎?」
沒有太多遲疑。「你替我傳話回去,就說屆時一定會讓北野門主滿意。」
「就……就這樣?」過了半晌,會長仍舊不發一語,真琦忍不住問道。
「是的,就這樣。」澤井川點點頭,跟著吩咐道:「待會兒替我把堂主們都叫過來。」
「好的。」
「還有……」
叩叩──
一語未畢,門口響起兩下輕緩的敲門聲。
澤井川暗暗歎了口氣,卻不再多說什麼,聽著熟悉的敲門方式,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人就站在外頭。
「會長,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的?」同時聽見敲門聲的真琦開口詢問,準備讓事情告一段落。
「沒事了。」澤井川擺擺手示意他離開。「請夫人進來吧!」
對於失敗一事,澤井川本來打算先瞞著多病的妻子,然而向來臥病在床的妻子竟會主動來到他的書房,顯而易見地,她已從其他人口中得到了消息,既是如此,他也無須再交代真琦為此事保密。
當真琦開門離去後,他的妻子直美撐著柔弱的病體來到書桌前,一雙漂亮的大眼眨也不眨,只定定凝視著他。
「你人不舒服,有事直接叫我到房裡就好,為什麼還要自己到書房來呢?」看著美麗卻過於瘦弱蒼白的妻子,澤井川展現難得的溫柔,伸手扶著她在旁邊的沙發椅上坐下。
「我……聽到消息,心裡一急就直接過來了。」直美緊緊抓著丈夫的大手。「親愛的,你……你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請告訴我好嗎?」
雖然她從不干預幫會裡頭的事情,但是身為極道之妻,她卻完全明白失敗意謂著什麼,教她如何安然地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地養病呢?
所謂動一發而牽全身,丈夫的任何決定,都可能為志峰會的每個人帶來極大的變化,她當然無法保持沉默,至少她要知道他的決定。
「既然失敗了,就要面對失敗的事實。」澤井川拍了拍妻子的手,淡然的語氣中有著無奈的沉痛。
「你打算和對方講和?」自他的眼中,直美再也瞧不見往日的好勝和殺氣,她不得不如此猜測著。
他淡淡一笑。「不好嗎?」
「可、可是……」講和的同時必須付出代價,尤其這是一場由志峰會挑起的戰爭,衛武門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而這就是她最擔心最害怕的部分。
「可是什麼?」澤井川反問道。
「可是……我怕對方沒有那麼好說話。」她直接道出自己的憂慮。
「當然。」最大誠意代表著最嚴酷的要求,在黑道闖蕩一生的他,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
「那樣的話……」直美憂心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有些話竟不敢問出口,因為她好怕自己的臆測會成真!
「你明知道的,又何必再問?」毫不留情地,澤井川一語戳破她不敢面對現實的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