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只要是和「夢」這玩意有關的人、事、物,她都會忘光光。
會這麼做的原因,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朱傾城的「病因」與夢有關。
「按曲先生的意思是……」懿妃試著揣摩他的意思,「只要一日不解開她的夢門,公主就會是個無夢之人?」
「無夢之人?」曲無常笑著頷首,「這個形容下錯!所謂無夢之人只是比常人少了點想像能力,多了點腳踏實地,呃……性子可能會『略』有轉變,卻保證不會對她的健康產生負面影響。」
「曲先生認為公主的病,是源自於她的夢?」好奇怪的說法。
「別不信,娘娘。」曲無常魅笑的搖搖手指,「奉勸世人,對於任何事物都不要太過沉迷,否則即便只是個夢,也有可能會因之而生魔。」
呃……聽不太懂!
包括懿妃在內,在場的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這麼寫著的。
曲無常也懶得再費口水解釋,只是請了懿妃帶路,一路行向朱傾城的寢宮。
由入門處到床榻上,他一邊走,一邊捏訣唸咒設下結界,用來防堵邪物入侵。
就從那一夜超,朱傾城不再有夢。
她不再作夢。
於是,她也就忘記了,她的夢郎。
第八章
同樣是夜,同樣是鳳儀宮,他卻被阻隔在外。
夜是黑的,被那頭及地長髮給環裹其間的他也是黑的,除了鬱悶難消的黑臉外還有他的心,沉闐無底。
他隱身於聰外,眼神沒有一刻稍離過屋內那美麗的人兒。
不論她身邊有多少人來來去去,他的眼神一瞬也不捨得暫離她。
他很痛苦,因為看見她忘記了他。
但更令他痛苦的卻是看見她,再也不笑了。
他原先曾經這樣安慰自己,如果他就此從她生命中消失,讓她恢復一切正常作息,讓她再度只是一個沒有秘密、沒有夢郎的無憂少女,那麼他即便再痛苦、再難熬也要為她忍下,水遠躲在陰暗無光的角落裡祝福她,看著她與那有幸擁有她的男人,成對成雙。
他們原就不適合,一人一魔,本就下該動了心。
他要求的其實不多,只要還能像這樣隔得遠遠的,看見她活得好、活得快樂,那麼他是真的願意獨自承受備受煎熬的相思。
但他卻看見她不再笑了。
不但不再笑,她連性子都變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不再有夢,想像力遭到栘除,她原有的執拗氣沒了,高傲氣焰及刁蠻火性下再,變得好生溫馴。
一個傲氣不再的傾城公主?
老實說,他真的很不習慣。
此外她還會經常性地失了神,也會突然在屋內瘋狂翻找,找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
每回見她瘋狂翻找,遠瞧著的他就會一陣心酸,因為他知道她在找什麼。
她在找被人封住不見了的,夢。
她在找被她遺忘不見了的,心。
他於是知道了即便她已被封住夢門,可在記憶最深的角落裡,仍是惦記著他的。
*** *** ***
洛離不懂。
她抱著錦被坐在臨時搭起的小床上,瞪著眼睛覷著在一旁大床上拍鬆了枕,撣軟了被,口裡還優閒哼著小曲的曲無常。
眼見手邊工作已大致完成,他就要動手解衣了。
情況不妙,洛離慌慌張張地收回視線,將眼合上,甚至還將微紅的小臉深埋入被,以免一個不小心看見了不該看的。
「師父呀,您到底是好了沒呀?」換好了睡覺時的衣裳了嗎?
都過好一陣了,怎麼還是不斷聽到窸窸窣窣碎響?讓都快悶壞了的她,再也忍不住了。
大床那頭傳來的聲音或許有些含糊,卻是絕對笑意滿滿的。
「好什麼?如果你問的是肉脯干,呵呵,那麼為師的可還沒吃完。」
肉脯干?
埋在被裡的小臉赫然抬起。
緊接著一個飛身跳躍,洛離由小床跳向大床,人還沒坐穩呢,小手已毫不客氣地伸出去,由曲無常懷裡的紙袋中搶出一把香噴噴,以炭火慢烤而成的牛肉乾。
「哇嗚!這不是咱們今兒個在城西『燒燒來』鋪裡,曾經吃過的肉乾嗎?」
「沒錯!」
曲無常閒下吃東西的手改去托頤笑著,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寶貝徒兒,那餓死鬼投胎般的吃相。
「可我記得當時我們都吃光了呀?」洛離眼神明寫著懷疑,懷疑她師父暗藏。
「小笨蛋,吃光了就不會再買嗎?這是我在離鋪前給了訂金,讓他們找人在入夜後幫我送過來的最佳夜消聖品。」
「還什麼最佳夜消聖品呢!」洛離一邊大口嚼著,一邊忍不住瞪人,「咱們現在就住在皇宮裡,而是還身為皇室貴客,無論您想吃啥,只消吩咐負責服侍的老太監便是了,居然還從外頭叫了外賣進來?不怕人家說你比皇帝老爺還要囂張?」
曲無常聽了只是掀唇懶笑,無意浪費唇舌。
他幾時愛吃過這種毫無營養的零嘴了?若非見她愛吃,甚至還吃得吮指不放,吃得連肉屑都舔光光,他才不會為自己找這種麻煩呢!
「咦,難道說……」
一個念頭閃過,洛離停下了啃嚼的動作。
「難道說您非要我跟您同一間房,就只是為了圖著能夠在夜裡,一塊偷偷吃夜消?」兩個人一塊幹壞事比較有伴?
「我們是正大光明的吃,不是偷吃!」曲無常糾正她的話,接著又揚起一個無所謂的笑容,「隨便你怎麼想,你若覺得是,那就算是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
洛離毫不留戀地將還剩下一半的肉乾扔回紙袋裡,一臉戒慎表情。
「那離兒寧可少貪點嘴,而想要自個兒一間房了。」
沒錯!這正是她不解了一夜的事情。
師父大人下了令,讓人在他的房裡搭了個小床,叫她搬來和他一起睡。
所謂的一起,雖說仍是一人一張床,但……還是很怪的好嗎?
洛離乍聽不信,繼而抗議,抗囈卻遭到了駁回,只能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