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她困惑的細審著眼前緊閉著眼的男人,即便他已沒了她熟悉的長髮,即便他看來有些頹喪,但俊秀容顏不改,英挺氣質還在,他仍是她打小起便認識、便傾慕上的夢魔男子呀!
他一直閉著眼睛,難道是……
「你的眼睛出事了嗎?」
魅點下頭,緩緩睜開眼,讓她看見那裡頭的瞳子不再蔚藍,而竟是黑色的。
但雖不再蔚藍卻是同樣的深邃,莫非除了顏色改變外,它們還……
「我看不見了。」
果不其然!朱傾城聽見他這樣的回答,及接下來那略嫌苦澀的解釋。
「至於長髮,那是夢魔族人用來施法及煉術的法器,它蘊含著我的百年功力,而我已將它及瞳子與曲無常做了交換,用來做為我變為人身的代價。」
「所以……」朱傾城因替他感到難過而屏息,「你為了我寧可當人?寧可捨棄原有的一切?包括你的世界?」
魅的唇角出現了微諷冷絲。
「別為我感到內疚,傾城,這都是我自願的,我一點也不後悔,只是原先我是極有自信即便我失去了那兩樣東西,仍舊有能力照顧好你一輩子,但是現在我卻發現了……」
他想起了自從成為人後,這些日子以來的狼狽生存以及顛沛流離,和那永無間斷的受挫,「可能是我把自己給估得太高了吧。」
「不!不是這樣子的!是你太過心急,太過苛求自己,又擔心怕會讓我失望,可這畢竟是一個你並不熟悉的世界,再加上你又失去了以往最是理所當然的術法,還有你的視力,別說是你,就算是換成了別人,都一樣會在乍然間無法承受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壞心腸、在暗地裡作梗使壞的曲無常!
「不,其他人或許能夠這樣,但對於一個想要擁有你的男人來說,我已經失去資格了。」魅神情頹唐,「你是舉世無雙的傾城公主,能夠匹配得上你的,不該是個對於未來感到無助,對於自己失去信心,對於成功遙不可及的瞎子,一個瞎子……」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
朱傾城怒吼,喝斷了魅,表情著怒。
「我不知道這陣子你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會將你原有的自信銳芒給磨鈍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但我可以告訴你,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是舉世無雙的,尤其是對那些在乎及愛他們的人來說,每一個人都是舉世無雙。所以魅……」她的表情悲傷,「不要再這樣殘忍地對待自己,以及對待我了,不要再說那種會讓人聽了難過的話了,即便你沒了魔法,即便你看不見了,但你永遠都是那個在我心裡被認定是舉世無雙,被我由夢土中誘出,被我因御夢而生的魅呀!」
「傾城……」魅說不出話,因為被她深深撼動了。
在他的觀念裡,他仍只當她是個孩子,一個被人寵得有些驕縱任性的孩子,卻沒想到,她竟然僅用簡簡單單的話語,就點破了那困擾了他好一陣子的迷思。
他再想到那時候他在王的威脅下,仍舊不肯放棄對她的思念,甚至之後的冒險逃獄,以及寧願失去雙瞳及法術也非要當人的執意,他低下頭,心裡滿懷愧意。
「如果我說了這麼多都還無法改變你的想法……」
見他不作聲,不清楚他想法的朱傾城懊惱的咬牙。
「那好,你既然可以為我做那麼多,那我也成的,看是要我戳瞎了眼,陪你一塊看不見,還是讓我去找曲無常做交易,不當人去當魔,看是不是會讓你滿意好了……」
「夠了!煩城,你什麼都不用再做,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
魅歎了口氣,滿懷感動地伸出手,將心上人用力地攬進懷裡,把臉埋進她的發間,心滿意足地嗅聞著那久違的髮香。
「我好不容易才讓咱們倆能站在相同的位置上,你卻還要跑去改變?不當魔要當人?怎麼,嫌我們這樣的苦戀,過程還不夠曲折嗎?」
聽見他終於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時,朱傾城深埋在魅的懷裡,快樂的閉上眼睛,「我聽人說,愈是曲折乖舛的戀情,將來才愈是懂得珍惜。」
「愈是曲折愈是懂得珍惜?傾城,你真能這麼想嗎?」
「聽你的意思……」她推開他,睨他一眼,「難不成是還想給我點苦頭吃吃?」
「不敢,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給我一點時間,只有在讓我適應習慣了這個世界後,我才敢放肆大膽地將你留在身旁。」
多點時問?思,小問題一樁,好辦!
「一點時間……那得是多長?」
她再度笑著偎入他懷裡,彷彿一個遊子在闊別了多年後,終於回到家,全身上下懶洋洋的,一點也不想動彈。
趕在他出聲前她又開口了,「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待,不知閣下覺得夠用了嗎?」
魅感動得以至於無聲了。
當幸福成了種約定的時候,只要願意付出努力,那麼在未來,所有的夢想花朵都將會盛開。
而他和她,都願意等待!
尾聲
官道上,二人一驢再度上了路,只是這一回騎在驢背上的人,換成是洛離了。
驢子是頭年輕強壯的幼驢,而且是頭母的。
「師父!」
洛離對著那即便是走在驢畔卻依舊輕搖著扇子,笑得自在的曲無常開口發問。
「您拿人家的長髮究竟是想幹嘛?」
「小笨徒!那可不是普通長髮,那叫『夢魔之發』,是個可以用來笞開人夢,潛入夢界,竊取其想法的好東西。」
洛離一臉不贊同,「入夢?你不是已經有了『七魂之魄』了嗎?」
「那不一樣,『七魂之魄』是要拿來銷毀的,遲早會不見,還有哇!」他手中的扇子搖得輕快,「寶物哪裡會有人嫌多的?」
洛離沒好氣了,「那麼那雙藍瞳呢?又是什麼寶了嗎?」
「那當然,那個叫做『夢魔幻珠』,夜裡甭點燈,就像一對夜明珠一樣,是偷兒聖品。其實我換了他眼珠可是為他好,他用那雙藍眼睛能當個普通正常人嗎?不行的嘛!不整天被人看笑話、瞧熱鬧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