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總怕狗是遠近馳名的,也難怪大家會驚訝,只是誠實不會有好下場,小助理話還沒講完,便招來一頓冷眼,這才乖乖噤聲。
「身上有沒有錄音筆?」由於要趕緊回醫院去,所以他決定用最快的方式把事情處理完。
資深助理遞上錄音筆,他一接過,便開始將昨晚回信的內容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簡明扼要又一針見血的解決所有問題。
眼看他又恢復辦公時明快果決的模樣,三位助理終於安心下來,還多問了幾個問題才滿意離去。
真是的,連放假都不得安寧。明明是用光今年所有假期又預支了明年的部分假期才換來這個月的空檔,卻還是擺脫不了這些事,狄致奔自覺命苦。
算了算了,誰叫他天生就是個苦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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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裴悅棠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但對於狄致奔可能是某家公司副總裁這件事,她的確有些訝異。
她早該想到的,會跟溫律師搭上關係的人,非富即貴,只是看不出來他會是個位居高位的人。
平常他既沒有架子、脾氣也好,叫他掃地就掃地、要他當櫃檯收帳小弟也是沒有第二句話就照辦,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隻極為認命的拉不拉多。
沒想到身段可以放得這麼低的男人,居然會是大公司的高層主管。
他的身份無意被揭露後,雖然裴悅棠並沒有特別在意,依舊如往常一樣叫他做事,但對其他人來說,可就不一樣了。
首先轉變的便是邵仞軒和阿照。
邵仞軒原本就是滿口歉意的人,自從發現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而且以前還很常使喚這位泰山後,整個人就更加憂慮跟抱歉了,不僅不敢再叫狄致奔幫忙,連跟他講起話來都是戰戰兢兢的。
而阿照更是離譜,簡直把自己當成狄致奔的隨從小弟,什麼事情都搶著幫他做,將他奉若神祇。
至於當天在場的客人們,反應則很兩極化,有些變得不再好意思跟他如往常般的聊天閒扯,有些則將他當作異類看待。
狄致奔對於這樣的改變既懊惱又不愉怏,尤其每次他想找人聊天,卻沒人敢搭理他時,就會露出被拋棄的可魯表情。
裴悅棠必須承認她是有一點同情他的。
尤其在他找不到人講話,只好到狗的寄養室去做恐懼控制練習時,她就更覺得他可憐。
想起他最近積極接觸狗的事,她也不是沒有困惑的。
而且後來仔細回想,她也不明白自己那日為什麼會突然叫他解決怕狗的問題。
只是沒想到她莫名的發言,那傢伙居然當真了。
那天在自家書局看到他拿那堆狗海報結帳時,她就隱約猜到他想做什麼,而在幾天前她又無意間聽到阿照對邵醫師說,狄致奔跟他借了一大堆有狗演出的電影後,她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一般治療恐懼症都是由認知、適應、接觸來減輕焦慮或恐懼,顯然這就是他正在進行的事。
雖然明白他的用意是想治療恐懼症,但她不清楚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依照溫律師的說法,他只是想整狄致奔一個月,所以一個月到期之後,他就可以脫離苦海才是。
而眼看他來這裡也過了半個多月,剩下的時間他大可像先前那樣竭盡所能的避開和狗相關的事,根本不需要特地克服這種障礙呀。
腦子裡才想著,一經過寄養室,裴悅棠便再度看到那個正在狗籠前遊蕩的挺拔身影,而她也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只見他正在跟狗籠裡的吉娃娃小吉說話,表情緊繃,就差額頭沒冒冷汗。
但由於她所站的位置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就只看見他嘴巴一張一闔,最後似乎下定決心的緊抿起嘴,站起身,咬牙伸出手,唰地一下拉開狗籠門。
而向來喜歡與人親近的小古自然很高興地從籠中飛奔而出,撲向他的褲腳邊。狄致奔忍不住瞪大眼睛的退了幾步,直到無路可退才抵在牆邊,驚恐地瞪著跳上跳下的小吉。
「小吉。」裴悅棠出聲相救。
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它很雀躍地朝她腳邊衝來。
而狄致奔則在轉頭看見雙手插在白袍口袋裡,站在門邊的偉大女神後,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為什麼?連這麼丟臉又喪失男子氣概的時刻都會被看見?他是造了什麼孽啊?
她彎身抱起小吉,朝他走過來。
不要笑他!他會改進的!狄致奔垂頭喪氣地掙扎著。
「那是什麼感覺?」清冷悅耳的聲音響起,「我說怕狗。」
沒料到女神會這麼問,他愣愣的看了她一下才緩緩開口。
「就是……覺得很恐怖。」
「具體一點。」她淡然地看著他。
「就是……」看著那雙宛如要將他眩惑的清澈瞳眸,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訥訥地開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形容的是什麼,「就是心跳加快……不能呼吸,或許有一點頭暈……冒冷汗,完全的……不能控制自己。」
就像看見她的時候。一動也不能動,像被釘在牆壁上的蝴蝶。
「很好。」她輕輕地說,口吻輕柔得幾乎要將他催眠,「所以,你並不怕狗,只是看見狗時,心跳快一點、呼吸急一點,或許還會流點污,但這些都不會致死。」
許多恐懼症患者可能因為過去的陰影或經驗,於是將害怕的事物和死亡錯誤性地連在一起,才會影響腦部向身體發出恐懼的訊號,造成毫無理由的害怕某種特山疋事物。
對於副修心理系的裴悅棠來說,她比一般人更能明白恐懼症的癥結。
「把手給我。」她命令著。
狄致奔整個人簡直像是著了魔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夢遊般地伸出手,並感覺到她略微冰冷的掌心握住了自己的。
天啊!她、她居然主動握他的手!
完了!他的心跳比剛才更快了!臉也快速地泛紅。
「小吉打過各種疫苗,它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她突然開口說道,看著他的眼神相當篤定,「所以你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