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雨,他第一次遍尋不著沈逸嵐的身影,在大街小巷中慌亂的不知所措。
「小嵐、小嵐!小嵐—」他聲嘶力竭的喊著,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失去她。
在飛行跟愛情之間,愛情已經先選擇了離開。
一個月後,項君叡帶著破碎的愛情飛向阿德雷德,用沉重的軀體努力讓自己飛上藍天,GFPT、PPL、CPL,阿德雷德的每道關卡他都是這樣艱困的獨自走來。
*** *** ***
從腳底漫起一股冷意,宛若鬼魅似的緊緊佔據項君叡全身,就像離別那天落在身上的春雨,冷的叫人受不了。
挨不住這莫名的冷意,項君叡陡然從床上驚醒,「小嵐—」脫口而出。
直到一屋子的回音黯然傳來,項君叡這才發現那些對話、那些痛苦、那些吶喊其實都只是夢境。
他摁開燈看向床頭的時鐘,凌晨四點多,昨晚睡前忘記關窗,是以窗外的涼冷發了狂似的席捲。
一早的班,他沒有猶豫的下床梳洗,把疲憊把夢境徹底洗滌,用過簡單的早餐後以著迅速的動作著裝完畢,肩上的三條槓是責任也是榮譽,項君叡帶著他的帽子、提箱駕著車子前往機場。
直到報到的時候,項君叡還是不明白怎麼會突然夢見多年前的往事,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只得暫時收拾著疑問,把心力轉而投注在即將展開的飛行工作上。
機場停機坪,「Ray,昨晚睡的好嗎?」搭檔的機長一邊做著準備工作,隨意閒聊問。
「還不錯。」
「那今天要請你多擔待了,下了一夜的雨,讓我有點失眠還心情鬱悶呢!」機長自嘲的說,「希望待會天候狀況良好。」
不是睡眠天氣影響心情,而是班次,大清早的班,光看到班表誰都悶了。
「早安,兩位教官。」今天機艙來了個學弟做航路觀摩,抖擻著精神問好。
「待會跟著項教官好好學吧!」機長說。
「是。」正襟危坐。
機長湊過頭壓低音量,「對了,剛剛May在問晚上下班後要不要去聚聚。」
挑起一道眉,「聚聚?不會又是聯誼吧?」忍不住揶揄,「我真懷疑May是把我們當她旗下的少爺了。」
「沒辦法,飛行員是神秘又具有光環的族群,的確是招攬人氣不錯的噱頭。」
「不了,我明天還是一早的大悶班,不適合聚聚。」項君叡婉拒。
「唷,好孩子,沒有受到女色動搖心智,旅客買我們家的機票果然沒白花錢。」機長揶揄的拍拍他的肩膀。
項君叡笑著沒搭理,兀自回味方纔的對話,暗自思忖。
飛行員是神秘又具有光環的族群,是不錯的噱頭!
是啊,對於許多被夢幻所征服的女孩來說,有個飛行員男友是何等的風光,可偏偏就是有一個人對此深惡痛絕。
記憶深處,沈逸嵐的名字又在項君叡的胸口激盪出深沉的無奈,像隔夜發酵了的黑咖啡,難以嚥下的酸澀味道。
似是察覺他的異常靜默,機長又開著玩笑,「Ray,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請別再想心裡的那個名字,我可不想撞山或著墜海,landing的時候有輪子會好一點,起落架隨時等你使用,請務必小心安穩的落地,懇請您大人大量饒了我的屁股一馬吧,你該知道痔瘡患者可是很可憐的。」
聞言,後頭的學弟忍不住撲哧低笑,又怕得咎,只得摀住嘴巴痛苦隱忍。
什麼叫做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妄想誤導他的性向。什麼又是痔瘡又是屁股的,根本是一堆狗屁倒灶的超級渾話。
耳尖的項君叡聽見了後方壓抑的竊笑,毫不客氣的賞了機長一記大白眼。
「OK,OK!我只是看後面的小傢伙太緊張了,說說笑話娛樂大家一下,現在一起收心。」同時收拾玩笑心情,開始準備接下來的飛行。
聯繫了塔台,確認跑道淨空,飛機開始滑行在筆直的跑道上,在駕駛的掌控下緩緩升空高飛。
灰濁的天際,春天的台北,就像那時的心情。
小嵐啊小嵐,天空沒有罪,飛行也沒有罪,可惜你看不到這樣的天際,如果這輩子有什麼遺憾,就是不能取得你的諒解,親自帶你飛向這雲上藍天。
項君叡在心裡默語。
*** *** ***
趕了一夜的設計圖,沈逸嵐用一種近乎自虐的痛苦心情勉強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呆坐床沿呻吟唉歎。
「該醒了,可憐的沈逸嵐,還有一堆齜牙咧嘴的凶狠客戶等著你畫設計圖呢,希望藍天這個超級奧客不要再想刁難,要不然就把設計圖畫在藍天那群臭代表的臉上。」發狠的宣示決心,其實只是用來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是心裡作祟還是宿命,沈逸嵐就是跟舉凡天空上的一切死不對盤,鳥啦、雲啦、飛機這類玩意兒通通不在她喜愛的範圍之內,偏偏她的客戶不是什麼鳥客戶就是叫藍天這種該死的名稱,搞的她工作心情永遠不佳。
極度渴望睡眠的她掙扎了半晌,害怕自己又意志薄弱不支倒下,只好蹣跚的離開溫暖招喚靈魂的床褥,艱困的奔向浴室,期待洗個舒服的熱水澡能更自己清醒一些。
春天的氣候就是這樣說涼不冷的,扭開水龍頭等待大量熱水帶來的溫暖,才淋濕了身子舒服暢快不過三秒鐘,沈逸嵐突然慘叫一聲,「啊,該死—」
冷水,又是冷水!措手不及的懲罰讓渾身濕漉漉的她冷的牙齒打顫,「Shit!」連忙跳到一旁抓過浴巾裹住發抖的自己。
這個兩光熱水器就是這樣,三天兩頭跟她作對,老是要熱水給冷水。
咒罵幾聲不滿,沈逸嵐洗澡的好心情都沒了,索性抹乾身子敗興離開浴室。
洩恨的咬著吐司,忙不迭的穿上黑色的洋裝,在腰際系整皮帶,抓過淺色的外套旋即匆匆套上鞋子出門去。